成武皇帝李全寿览阅之后,默然终日,当夜,宣中书,枢密重臣入宫。
众人皆以为,皇帝陛下必定雷霆震怒,也做好了规劝的准备。
大将军赵石一去无踪,其实让很多人松了一口气。
河北大军军中生变之事,消息已经隐约传来,详情虽不甚了了,但这样的大事,猜测起来,对于这些朝堂重臣而言,并非难事。
河北河南,大军云集之处,生出那样的变故,着实令人生出一身的冷汗。
因为那并非只是河北,河南军中的事情,延及开来,大秦各地驻军,都有不稳之嫌,即便是京师长安,也没人能保证,大家就都无有二心。
要知道朝廷上下,大将军赵石之党羽门下,也是数不胜数。
可谓是河北一乱,天下皆乱,立时便有江山变色,社稷倾颓之忧。
好在,赵石不知所踪,群龙无首,事情也许便有转机。
不过如此大事当前,皇帝陛下怎能不怒?他们这些朝臣,之前议论纷纷,上书攻讦者,不在少数。
追究罪责,他们一个个都难逃其罪。
迫反军前大将不说,事发之时,又无一人察觉,这是怎样一种愚蠢?怎样一种无能?
回想起来,众人自己也是诧异不已,在大将军领兵之时,攻讦于其人,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惯例。。。。。。
这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惯例?这又是怎样可怕的一种惯例?
习以为常之后,竟是连起码的警惕之心,都不再有了。。。。。。。
不过,就在众人准备接受帝王的怒火,为事后该如何措置殚精竭虑的时候,皇帝陛下却是让众人商议,此次诸位军中上将入京,该如何封赏,之后的升迁任免,又该怎样考量。。。。。。。。。
皇帝陛下心情不好,大家都能看的出来,但。。。。。。。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显得过于平静了。
这一夜,很多人一夜无眠,都在琢磨着其中种种,觉得波云诡秘之处,尤胜于当年长安之变前后。
不过,大秦成武十六年秋,大将军张锋聚等,奉诏还京。
这个时候,不管是朝臣,还是入京的众将,甚或是身居各个要职的大将军门下党羽,都可谓是如惊弓之鸟般,战战兢兢。
但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朝廷邸报,明发天下。
大将军赵石晋半山王,诏其归大同封地,督建大同行宫,抚草原诸部。
大将军张锋聚,晋成国公,应其所请,调任辽东宣抚使,镇辽东诸地。
种怀玉,晋一等侯,任职河南东路宣抚使,镇开封,督建,修葺开封行宫。
大将军种燧,晋宁国公,任河南西路宣抚使,镇洛阳,掌河洛兵权。
大将军段从文,晋一等侯,任河北宣抚使,经略河北,山东诸地。
魏怀德,晋三等侯,任河中宣抚使。
大将军李刑,晋三等侯,任河东宣抚副使,镇太原,自此,河东将不设宣抚使之职,由宣抚副使代行职责。
驳回枢密使张承等人,欲掉西北各部,以充河洛大军的提议。
责令枢密,传令大秦各处守军,不得怠慢军务,勤练兵马,以备将来。
责令中书,立即调拨粮草,官吏,往河北辽东,以收两地民心。
一连串的封赏决策,恩威并施之下,很快便将这场危机化解于无形。
当然,中原之战,也被拖延了下来,直到成武十八年,才重启战端,这样的结果,却还是让大秦上下,都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成武十六年,在暗流涌动之中,皇帝陛下看似平静,心潮起伏之处,远不如外人看到的那般镇定自若,尽显明君风采。
接到赵石书信的时候,这位君王心里可谓是百味杂陈,既对自己的识人之明,有着自豪,却也愤怒痛恨于军中众将的肆无忌惮。
赵石一封奏疏,让他坐立难安,思潮澎湃。
之后,他几乎本能的,立即暗令心腹,去晋国公府查看。
传回来的消息,差点气他个半死,晋国公府,早已人去楼空,据说,数日之前,晋国公府家眷,便都陆续去城外游玩了。
这些年大将军赵石韬光隐晦,确实让人难生什么防范之心,即便是骤然出京领兵,也没人过于在意他的家眷。
毕竟,大将军赵石的家眷,在长安定局已经十几二十多个年头了,从没有事故发生。
即便是当年的长安之变中,大将军赵石的家眷,也未曾出过长安地界,真真是令人“放心”的很了。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人家跑的那叫个干脆,事后查看府中各处,连晋国公府的库房,都搬了个精光。
那许多东西,竟然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运走的,又都运去了哪里。
而且,事发之后,明远司主事赵飞燕和他的一众心腹,也不见了踪影。
成武皇帝陛下暗自心惊之余,也直想破口大骂,这厮跑的还真干净,却不知留下了多少烂摊子,等人去收拾。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细枝末节。
这两个君臣,其实都明白,此次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期了。
便如赵石信中所言,全了这场君臣之义,兄弟之情。
皇位在前,赵石并未伸手去取,而成武皇帝,也未大动干戈,将赵石留下的痕迹清除干净,更未想着,派兵将这厮捉回来,治罪砍头,以绝后患什么的。。。。。。。
总的说来,君臣二人,从始至终,言行如一,古往今来,世间罕有。
不过,赵石的家眷却也并没有走的那么干净。
几个月之后,种七娘带着儿子,以及赵石长女赵南雀,施施然回了晋国公府,赵石庶长子赵君玉,在成武十七年,回京述职,调任秦川南路布政使,年纪轻轻,便成了封疆大吏。。。。。。。。
种七娘一直居于长安,终老于此。
不是她舍不得长安的繁华世界,而是她出身种氏一族,到底受了族中羁绊,远不如其他人来的那么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