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得其位者尽其事。。。。。。使天下之人,幼有所归,老有所养,规其行止,富其礼仪,此吾等之责也,天下安,则吾心安矣,何需其他。。。。。。。”
“天下人瞧瞧,瞧的什么?瞧你我的荣华富贵?还是瞧你我在朝堂上喋喋不休,争权夺利?糊涂,似吾等臣僚,怎还可存牧民养望之心?”
话说的有些急,也很凌乱,这在李圃其人的身上,是极为少见的事情,显然,这位正身处朝争漩涡中的老臣,在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面前,并不如想象般平静。
周枋无法理解这些言语中的深意,但在之后的一连串咳嗦声中,却是急急来到李圃的身边,拍打着他的背部,一边歉疚的说道。
“老大人何需如此。。。。。。学生妄言,如今已是受教了,您年纪。。。。。。。可别气坏了身子。。。。。。。”
咳声渐止,李圃脸上有些苍白,挥了挥手,让周枋回去坐下,再开口时,情绪已然平复了下来。
“老了啊,不但身子不成了,还有些唠叨。。。。。。。。趁着还没倒下,能办的事情总归要办好,不定哪天。。。。。。。。。”
“李相。。。。。。。”
李圃摆了摆手,止住周枋的规劝,勉强笑笑,“杨相曾说过,一代之才,必为一代所用,如今。。。。。。。吾已才尽,天不假年,奈何?到是定庵你,年岁还轻,将来这朝堂之上,还是要看你等的。。。。。。其实,到了吾等这个位置上,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的心思,总是难免。”
“但你既然能在我面前自称一声学生,那么老朽之人也就规劝你一句,那样的心思还是不要起的好,一旦有了求名之心,办出什么蠢事来,也就不稀奇了,老夫为家族所累,能走到今时今日,已是不易。。。。。。定庵你便少了许多顾忌。。。。。如今只需将所辖之事办好,不要管其他是是非非,将来之成就,非是老夫可比。。。。。。。。”
周枋听了这话,心中猛的跳了跳,之后心意翻腾,却是连他自己都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了。。。。。。
他断没有料到,今日到了李府,自己的事情还没说,就能听到这么一番话。
他知道,如今朝堂上的风波,已有越演越烈之势,不然的话,也不会牵连到他。
当年为谋取大理寺卿正之职,受了长安王氏的牵连,那是他在仕途之上,受到的最沉重的一次打击,几乎让他没有翻身之力。
如今,他能出掌长安府,无疑,对这位老大人的提携之恩,感激非常,但当年受挫之深,也同样让他刻骨铭心,断不愿再次参与到如此激烈的朝堂政争当中去的。
听到李圃说了这些,他几乎怀疑,是不是这位老大人为了拉拢于他,才会如此不加遮掩的许下好处。
但是随后,对于眼前老大人的为人的信任,让他泯去了这个念头。
于是,电光火石之间,他再一次以慎重的心理,去看待如今的朝堂争斗。
无疑,如今朝堂上的风波,开始渐渐集中于枢密使李承乾的去留之上了。
而在他看来,枢密使李承乾无论去留,以同门下平章事李圃为首的文臣们,都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从景兴年间开始,大族豪门主掌的大秦朝堂,已经渐渐开始脱离这些大族的控制,这个毋庸讳言。
当年的长安五姓,如今还剩下几个?从这里就能看出,大族豪门的衰落已是不可避免,亲身经历了景兴鼎革的他,能够清醒的认识到,大族豪门的时代,也许将是一去不复返了。。。。。。。。
八分田亩制,以及现在中书想要隐隐推动的承继之法的变革,就像是套在大族豪门脖子上的锁链,只会越勒越紧。
眼前的这位老大人,景兴鼎革的中坚之臣,几乎是一手抹去了豪门世家的荣光,但讽刺的是,这位老大人却是出身于大秦世家豪门中最显贵的李氏门阀。
他不知道,这位老大人是为时事所迫,还是顺应时事而为,他只知道,这位老大人也许将是如今长安李氏门阀留在大秦朝堂上的最后一点余晖了。
而如今看来,这最后一点的光辉,也已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长安李氏,如今内外交困之下,到底还能维持多久,周枋无法预测,但总归是时日无多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