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深夜,将军们纷纷散去,南十八,孙文通两人却留了下来,两人心中有事,虽说已是深夜,两人却无一丝倦意,满脑子都是事情,满肚子都是话语。
赵石就更不用说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压在肩头,千头万绪,一下子好像多出了无数事情,哪里还顾得上休息,耐下心思与这两位细细商谈。
直到天色微明,南十八两人才满脸凝重的出了房门。
秋风萧瑟,寒意渐深,出了房门的两人被风一吹,都下意识的紧了紧衣袍,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微微苦笑,此番之后,也不知是怎样一番局面?
两人皆是城府深沉之辈,一笑之间,便也默不作声,相伴出了府邸。。。。。。。。。
直到两人并行,离得那知州府远了,孙文通终是忍不住,闷声道:“南兄大才,我等不及,然,大帅。。。。。。。。欲行那大险之事,为何南兄只听之任之,却不加一言,还请南兄为文通解惑。。。。。。。。。。”
这话略显生硬,其中的埋怨和责备之意也是昭然若揭。
南十八并没看孙文通,眼睛直视前方,半晌过后,才笑道:“孙兄如此埋怨于我,可是有些冤枉人了,孙兄才干不下于我,于军务之上犹有过之。。。。。。。若早随大帅几年,也许南某等人便要视孙兄马首是瞻了的。。。。。。。。”
捧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道:“孙兄也算是头一次随大帅出征吧?可瞧出大帅与之前有何异处?”
孙文通抿着嘴,不为所动,只拿眼直愣愣的瞧着南十八,他性子偏于耿介,多数时候认准了便不会轻易更改,于品性上来说,这样的人有些固执己见,南十八的话云山雾罩的,自然无法解其疑虑。
南十八是什么人,自然不会不明白他的性子,所以顿了片刻,接着便又自顾自的道:“不管旁人如何,十八为人参赞,知前后,晓事理,识进退的道理却时刻谨记于心,不敢稍忘。。。。。。。。”
“大帅虽方年少,但从军十余载,可谓身经百战,功勋赫赫,时至今日,已有一代名将之姿,声威日彰,实非幸至。。。。。。。。”
“这些年,大帅于长安开办国武监,少了战阵杀伐,多了些。。。。。呵呵,多了些文气,但十八却从不曾忘了,大帅领兵于蜀中,杀伐决断,才使大军上下服膺,军兵上下,悍不畏死,一心向前。。。。。。。。”
“孙兄耿直敢言,十八是打心底里佩服的,但为人幕者,首重识人明理,而今大军在外,军中上下,皆为大帅旧部亲信,建功立业之心急切,骄兵悍将,如轻绳系于猛虎,薄水困于蛟龙。。。。。。。。”
“张培贤领兵战于河洛,虽有小挫,之后定是捷报频传。。。。。。。而大帅领兵于河中,眼见沃土千里,却为大军侧后,不敢稍动,孙兄以为。。。。。。。。日久之下,即便众将不敢稍违大帅军令,但军中可有怨言?可会有损于大帅声名?”
“再者说了,折汇为大军留后,又与大帅有隙,心思难测,而今大军孤悬在外,河上渡船皆在折汇操持之下,一旦事急,谁又能保折汇。。。。。。。。”
“大帅向来果敢,怎会让大军生死操于人手?孙兄只晓得此番凶险难测,可又曾想过,何尝不是以进为退之策?”
孙文通听的认真,南十八虽然说了许多,但其中含着的意思却很简单,赵大将军行事,有些时候劝得,有些时候却劝不得,什么叫大军征战在外,什么又叫杀伐决断?换句话说,一个不好,便会扰乱军心,当心军法处置的,孙文通也是久于军旅之人,这个道理却是一点就明。
紧紧抿住嘴唇,在嘴角划出一抹固执的弧线,“这怕不是什么以进为退吧?以大帅之布置,再有数载,这河中之地哪里还有旁人立足之处?”
“呵呵,孙兄说的不错。”南十八不禁笑了,“以我观之,大帅也正有此意。。。。。。。”
“那。。。。。。。。”
“孙兄既然明白这个,又何必计较那些细枝末节?进退攻守之间,想来大帅已经有了主意,天下纷争,哪从一定之规?今我大军东出,分合之间,已露端倪,此正英雄用命之时,大帅又怎能甘于人后?”
孙文通心中一惊,一统天下,定鼎九州这样的字眼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好像打开一扇大门,眼光立时便开阔了不少,也不能说他眼光不够长远,没有想到这些,只是他向来务实,也就少了几分锐气,所以才纠缠于细节罢了,而听了南十八一番话,心潮涌动之间,也终于将心思放了开来。
想到大秦这些年励精图治,与世仇西夏结盟,先下蜀中,如今又大军东出,欲取河洛,若能再取晋地经营数载。。。。。。。。
想到这里,再固执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确是心胸有些小了。。。。。。。。。。。
真心诚意的在马上一拱手,道:“南兄所言甚是,文通受教了。”
南十八摇头失笑,“孙兄不必如此,南某痴长几岁,想的也就多些,不当什么,再则说了,大帅既然将众人托付于你我,你我总归要有个交代,若不能齐心协力,这差事啊,恐怕要糟。。。。。。。。。”
“南兄放心便是,文通虽觉着。。。。。。急了些,但定当竭力相助,不敢稍存怠慢之心。”
“这个不用提,孙兄之为人,南某又有什么信不过的?只是诸事繁复,还需你我再仔细合计一番才成。”
这时孙文通虽还心存疑虑,却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纠结了,不过说到正事,却还是叹了一口气,来了一句,“于你我而言,万事皆易。。。。。。。。却恐难留善果啊。。。。。。。。。”
不过随即便大嘴一张,自嘲的笑了,“文通瞻前顾后,让南兄见笑了,这个恶人,南兄不用和我争,文通一身当之便是。”
虽然说的有些没头没尾,但南十八却清楚他说的是哪般,不管怎么说,这事确实急了些,用一句不好听的话,此番行事,有再多的理由摆着,也难逃轻率之说,若想办好,也就不可能和风细雨,润物无声,之后也许。。。。。。。就得杀的人头滚滚,满眼血色。
再兼。。。。。。照那位的主意,俨然就是要挑动民乱,再于乱中取利,别瞧嘴上说的光明正大,慷慨激昂,不过一旦照那位的意思做了,不论胜败,这北地之百姓却是首当其冲,再没有安宁度日的时候了。
也许这千里江山,又是一个蜀中啊,南十八心中一叹,争城以战,杀人盈城,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什么礼仪道德,大义微言,在这两国征战之间,都显得那般的微不足道,也不知。。。。。。。那位年纪轻轻,为何就有了如许狠辣的心思城府。。。。。。。。。。
但不管怎么说,之后的诸般手段,也确要有个恶人来担着,“孙兄说笑了,南某乃周人,孙兄是蜀人,若有恶名,都是一般,还争个什么?到是大帅这次所图非小,事情别坏在你我手里才好。”
两人并辔而行,相视苦笑,之后便转开了话题,你一言我一语之间,身影渐渐消失在晨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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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终于暂时安静了下来,赵石俯身于案上,握着笔,皱着眉,有些难以下笔,他现在要写下的,不光是给大将军张培贤的战报,且还是要呈送于朝廷的奏报,要将这许多事说的清楚明白,有理有据,对于他来说,实在难为的很,所幸的是,他只用打个底稿,其他的只需南十八润色便是,不过还是够他头疼的。
正冥思苦想间,房门轻响,种七娘端着个大大的食盘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赵大赵二两个,手中拎着食桶,热气腾腾的,酒菜香气很快便充斥于房间之中,很是诱人食欲。
将食盘轻轻放在桌子上,回身便将没个眼色的赵大赵二撵了出去,自己则垫着脚,探头往赵石这儿瞧了瞧,见了夫君那标志性的大字,嘴角抿了抿,眉儿弯弯,却忍着没笑出声儿来。
这些年下来,赵石虽长进不少,但于这书法一道上,却真的是一窍不通,写出的大字还是那般惨不忍睹,尤其是种七娘乃世家大族出身,瞧在她眼中,赵石这一笔字啊,真真是不堪入目的紧了,也不知这位从小是怎么练的,硬是有越练越难看的架势。
赵石斜眼瞅了瞅她,鼻端嗅了嗅,一夜没睡,确实有些饿了,许是被人笑的多了,也许是根本不在乎自暴其丑,大大方方的放下毛笔,宽厚的身板往后一靠,压的椅子咯吱吱一阵呻吟,“别笑了,赶紧端过来,饿了。”
“我可没笑。”这么说着,种七娘带着娇憨的吐了吐舌头,“南先生也是,怎就这么去了?只留大将军在这里费神?”
“他啊,事情多着呢。。。。。。。。”赵石随口回应。
种七娘埋怨着南十八,手里没停,将食盘端过来,又掀开食桶,端出几盘也不知热过几次的小炒,又给赵石盛上满满当当一碗白饭,嘴里也没闲着,“他事情多,又哪里多得过你?看这眉头皱的,一夜不见,好像就老了几岁似的。”
难得轻松一会儿,赵石从成婚数载,却依然娇俏有如少女的妻子手中接过饭碗,笑着道,“心疼了?”
种七娘哼了一声,其中心中却是欢喜,“妾身不是心疼,是头疼,头疼回去之后,见到其他几位,不好交代呢。”
一边说着,一边却已经绕到赵石身后,一双小手熟练的摆正赵石的脑袋,揉捏开了。
赵石放下碗,半眯着眼睛,作享受状。
“听说。。。。。。。”种七娘小心的控制着手上的力道,轻声问着,“大军要开拔了?”
“嗯。”
“那。。。。。。是要去取临汾?”
“嗯。”
见没得多少回应,手上力道不由重了许多,嘴上接着道:“是不是。。。。。。。有些弄险了?”
赵石依旧有些漫不经心,“打过才知道,现在不用担心,还要看金人那边的情形。。。。。。。。。”
种七娘明显有些担心,有些忧虑的道:“大同,太原两处兵马加起来不下三十万,一旦。。。。。。。。”
“大同,太原皆为金国重镇,弃守不得,北边草原不安宁,西夏那边也不会坐视,能起兵十万就不错了,现在的情形跟当年不同,金人已是日薄西山。。。。。。。。。这一仗打好了,女真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嗯,再用点劲儿,这几天确实有些头疼。”
种七娘天赋异禀,力气自然不在话下,稍微又加了些力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咱们可不能大意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