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是自家人,但有些话我却必须事先跟你们说明白。”
赵石端坐在椅子上,他如今身子越发的壮健,将一身便装撑的紧紧的,经过了东征之役的洗礼,草原上猎猎罡风的吹袭,早些时候,身体还没发育完全,带着的那么一丝稚嫩终于再也看不出痕迹。
本来好像天生带了杀气的眸光也变得收敛了起来,定定看着旁人的时候再无初来之时那般有侵略性,只让人感觉到专注,凝重中透出来的威严。
赵石面前垂手而立的是几个年轻人感觉尤为的清晰,他们为首的正是赵幽燕,和初时相比,几个人此时的举止却都恭敬了许多,他们已经在赵石府上呆了近一个月了,之所以将这几个人放任不管,一来是赵石确实讨厌他们的世家子弟的做派,二来却是就近观察一下几个人的品性和潜力,在军中量才而用永远是他的第一准则。
他们和赵石算是第三次面对面,第一次是在宫中,几个人对赵石的生平到是了如指掌,但他们是世家出身,又在自己的地方呆的久了,对于这个在他们眼中是强自攀附上赵家的年轻新贵的印象着实不大好,先入为主,嫉妒羡慕中再加上不服气,只想着若是自己有了际遇,绝不比此人差了,哪里会细心体会这个年纪比自己等人小上许多的人身上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第二次见面却是在府中受了那些老兵的欺辱,又正逢老爷子来访,着实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事,更是没有好好想想,这个未来的顶头上司为何在积威如此之重的老爷子面前坐的稳稳当当,明显有着分庭抗礼的自信和气度。
直到如今,这一个月来在府中和那些显锋军老兵接触日多,面对这些混不讲他们当回事的百战老卒,他们才知道往常那种除了家中长辈,就是老子天下第一的念头是多么的无稽和可笑,但这些老兵对他们不怎么瞧得起的阿附子却是各个推崇备至。
说起当年在庆阳,巩义县时的逍遥痛快,一分功劳也能被他们吹出十分来,几个年轻人却最喜欢听这个,傲气一消,除了为首的赵幽燕之外,其余几个人却都是很好相处的性情,之前听那些传闻哪有亲身经历的这些老兵们说来那般真实?耳闻目睹之下,几个人却是心中敬畏之情渐渐起,再见到赵石的时候,觉着就是对方说话,也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味道,这一个月来心态转变之巨,恐怕赵石都未见清楚的。
不过赵石虽然有大半时间不在府中,但这几个人的一言一行并不能逃过他的眼睛,在和王览等人比武吃了苦头之后,这几个人分作了两伙儿,一伙人开始接近府中人物,一伙人却是锲而不舍,几次三番的去撩拨府内护卫,好像隔上三五天不挨上几下就浑身不舒服,其中尤以这个赵幽燕为最,好勇斗狠的劲头让这些显锋军的老兵也称赞有加,都说这人若是不当兵,简直就是浪费材料,只是这人心性太傲,旁人都能在比斗之中结交上几个人,他却是一无所获,有人私下里已经给他起了个怪异的绰号,棺材,其中有好像棺材一样生人勿近的意思,也有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意味在里面。
话传到赵石这里,赵石却是觉得这几个家伙到还算不错,世家子弟,总有些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到不是一味的公子脾性,有圆有方,都有自己出彩的地方。
今日将这几个人叫到跟前,一来是觉着这几个人到也是块当兵吃粮的料子,二来他承了赵老爷子老大的情,在情在理都应该有个交代了。
不过他的治军之法,想来严厉,虽说很大程度都是受了前世时那些粗野到极点的教官们的影响,但本身也是个生冷的性子,要想在他嘴里听到好话却也不易。
“你们不要妄想着一步登天,不过你们都已是官身,要是从普通士卒做起,那是我不近人情,这样吧,赵幽燕就入羽林军作个队正,其他人都是什长。
你们要知道,在我麾下效力,第一个要的不是敢打敢拼,吃苦耐劳,而是服从军令,不要把这里当成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按理说你们还都长着我一辈儿,都是亲戚,但到了军中,我只认军法,不讲情面。
如果谁不愿在左卫吃粮,现在就说出来,我好令给你们找个舒服养老的地方,实话实说,我练的是百战不殆之兵,用的都是坚忍不拔之将,若想在我麾下崭露头角,无非就八个字罢了,身坚如铁,心若磐石,若要懂这八个字的意思,就要下得去辛苦。。。。。。。。。
少再拿你们的身份出来说事儿,没本事的,我一样会赶他出左卫。。。。。。。。
我知道,你们私下里说什么要当我的亲从,自己好像也觉着十拿九稳,但我这里要告诉你们,不是瞧不起你们几个,你们还差的远,我的衙兵如今都是东征时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战士,二百人随我被围,能活下来的就这么几个,每个人身上都有十余处刀伤箭疤,你们自忖能比得上这些在阎王爷那里转了一圈又回来的百战之卒?”
说到这里,眼睛扫过神色各异的几个人,只有赵幽燕还微微昂着头,其他几人都不由自主的将头低了下去,姿势也越发的规矩了起来。
这时赵石才放缓了口气,软硬之间的拿捏已经不需他刻意去想,做出来已是自然而然,这几个人都是赵氏子弟,虽无真正的亲缘血脉上的联系,但他们身后的家族却确确实实能给他不少助力,再说,如今在外人看来,他赵石和赵家也是一体,所以这几个人一旦入了左卫,是要下力气磨砺的。
“三山五岳,五湖四海,你们知道天下有多大?如今大秦打的是川中,也许明日就要下荆湖,我们如此年轻,又赶上这武人用命的好时候,若不能建一番功业出来,不说愧对列祖列宗,又如何对得起自己?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这番话虽说有些老气横秋,却正说中了几个世家子的心事,之前听说要入左卫当个队正或是什长的些微不满却也消去不少,只是这样的空话他们在家中也听到过不少,虽有触动,但却并不能真正深信眼前的少年有这样的野心和实力。
说了这许多,赵石却也不欲与这几个人多说,响鼓不用重锤,若是聪明人,说到这里已经够了,若是蠢货,真以为自己治不了他,说的再多也是无用。
“后日早晨,我带你们去西山大营,瞧一瞧军演,好了,都出去吧。”
几个人鱼贯而出,外面隐隐传来几个人的低语声,显见是迫不及待的争论了开来,这些都是世家子,在军中得到优待在以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今却与期望所差甚远,也难免会起旁的心思,但赵石并不以为意,他已经渐渐融入了这个时代,这么久过去,也自然而然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治军之法,并不会因为几个人身份特异便有所改变。
眼神幽然,望向厅外的天空,大秦以吴宁为诸路兵马总制,李严蓄为观军容使,平凉防御使老将陈祖为金州经略,以为留后,齐子平为随军转运使,兼粮草督办。
十五万大军分三路进入川中,打着的旗号却颇为的可笑,却是以蜀中不竟,以军人充盗匪侵扰边境为由入川。
近日已有邸报传来,汉水之南的数千后蜀守军一触即溃,杀敌数百,俘获三千,领兵将军却是早早的逃了,之后秦军已张承为西路兵马招讨使,顺汉水而上,直指汉中,一路则吴宁自己统领大军主力,向西南,兵锋直指剑门,第三路则以庆阳指挥使李任权为东路兵马招讨使,南下东川。
征川之役却是开了个好头儿,后蜀军旅之羸弱也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据说,后蜀守军连军械也不齐备,刀枪生锈,弓箭腐烂,军中竟然有七旬之老者充为戍卒,听了这些,赵石也不由暗自摇头,这还是边境守军,地方军队那还能好到哪里去?看来之前是想的有些多了,如此戍军,便是天府之国再是富庶,,大军一到,也无半点顽抗之力的了。
和这样的军队对阵,军功再多,也要低上一层,于是也没了多少兴趣再去关注川中战事,开始专注于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事情。
按照兵书战策,再加上前世时的一些治军经验,赵石已经开始在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在军中作些变动,让军队指挥起来更加如臂使指,这也是他一直在思考的事情,不过最终还是放下了这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