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外面脚步声响,韩文魁心里一紧,低头又仔细整理了一下官服,他知道,这个时候来的不可能是旁人,一定是那位手握重兵的魏王殿下了,这位当今圣上的皇兄,以前跟废太子争位的魏王殿下领兵在外征战,回到潼关不是第一时间来接旨,而是以旅途劳顿,伤情加重为由一直拖到这个时候,实是已经怠慢到了极处。
再瞅瞅这内府周围,守卫森严,接旨之处不是设在正堂,而是选了这么一处僻静所在,韩文魁脸上浮现出些许冷笑,废太子李玄持谋逆,下场如何?这位魏王殿下可能没有见到那位太子殿下在西山灵寝的凄凉景象吧?若是见到昔日权倾朝野,风光无两的太子一夜白头,神思浑沌的样子,也许这位魏王殿下也就不会摆下如此场面了。
脚步声临近,韩文魁收起了心思,脸上也变得面无表情。
“把圣旨拿过来。”
听见他瞅着森冷的声音,旁边的捧着圣旨的小太监身子一个哆嗦,却是赶紧将手中的圣旨捧了给他。
“东征大元帅魏王殿下到。。。。。。。。”门外有人喊了一声。
魏王李玄道随着声音漫步走了进来,此时的他却是双目如鹰,神完气足,和在大厅之上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虚弱惆怅完全是两个样子。
“魏王李玄道接旨。”
李玄道刚迈步进屋,就听见这么一声,脚步微顿,接着却是毫无迟滞的走了进来,眼睛也不瞄一下站的笔直的韩文魁,径自来到主位上坐下。
两个跟着来宣旨的小太监目瞪口呆之余,身子都已经吓的颤抖不止,眼睛骨碌碌转悠着在面无表情的韩文魁和混不在意的李玄道身上来回扫着,谋反这两个要命的字在他们嘴边转悠着,但就像被塞住了一样不能吐出口来。
“魏王接旨。”韩文魁又冷冷的重复了一遍,这个时候他的眼神已经如同毒蛇般吓人,紧紧盯在魏王李玄道的身上。
李玄道混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坐。”
“圣旨在此,如见君颜,殿下可是想谋逆?”
“谋逆?”李玄道终于冷笑了一声,“让我猜猜,这圣旨里说的是什么?是不是召我本王回京,嗯,你应该还有一份暗旨,若我这里有什么不对,是不是就要当场拿下,递解回京?老七到是打的好算盘。”
“大胆。”韩文魁闷哼了一声,“雷霆雨露具是君恩,王爷身为大秦臣子,又是皇家贵胄,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好胆气,到是没看出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七弟却是养了许多好狗,一封圣旨就想让本王回京引颈受戮?哼哼。。。。。。。。”
见韩文魁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李玄道咬着牙笑了,脸上也布满了杀气,“长安巴掌点大的地方,养出的都是一些不知天高地厚之徒,本王亲临战阵,浴血杀敌的时候,七弟在干什么?本王为国戍边,不辞劳苦,我那位好七弟又在哪里?哼,现在就连他身边的一条狗也敢对着本王叫唤?你是没见过本王行军法杀人,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说到这里,李玄道也再不想跟韩文魁废话,厉声道:“来呀,还等什么?”
韩文魁眯了一下眼睛,却是毫不动容,只是微微冷笑道:“王爷,下臣奉劝您一句,此时幡然悔悟,接了这圣旨,让臣下陪着您回京还有些余地,不然。。。。。。。。哼哼。。。。。。。”
李玄道并不答话,却是一把将脖子上缠着的白布撕了下来,上面还有条红印伤口,不过已经长出了新鲜嫩肉,白布上的那些红色血渍不过是颜料涂上去的罢了。
两个小太监这时已经被吓的浑身抖若筛糠,都堆在了那里,屋子外面脚步纷乱,刀刃碰击声,兵刃砍入肉体的钝响声,以及被杀之人临死时带着不可置信意思的惨叫声,不过也只片刻功夫,外面就已经恢复了平静。
屋中明亮的灯光照在一坐一站两个人的身上,脸色却是更不相同,让空气中都好像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味道。
甲叶摩擦声响起,一队人已经来到屋门之外,屋门一响,吴晨洲大步走了进来,浑身披挂的他身上还带着一股子血腥气,手里握着的横刀上面犹自带着未曾干涸的鲜血,脸上也满是杀人过后的煞气。
吴晨洲本是李玄道自小就在一起的伴读,随他征战疆场已然多年,最是得李玄道信任的心腹,但看见吴晨洲进来,李玄道却是瞳孔收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常年在他身边的亲军统制,眼神之中有不可置信,更多的则是愤怒。
吴晨洲碰触到他的目光,却是惶然转开,来到韩文魁面前,躬身一礼,“大人,外面的人处置干净了,这里都是我的心腹之人,有事还请大人吩咐。”
“下去吧,此功不小,难得你这么多年还忠心耿耿,我会如实上奏圣上的。”韩文魁摆了摆手道。
“这是末将份内之事。。。。。。。。。”吴晨洲还想说些什么,但蠕动了半天嘴唇,最终却是转头大步走向屋门,自始至终,却再没看向李玄道一眼。
“好。。。。。。。。。好。。。。。。。”李玄道却是连说了两个好字,屋门之外厮杀也只片刻,砍杀的并不是这位钦差大人带来的宫中护卫,而是数个守在屋门前面的帅府衙兵,这些人跟随他多少年了,声音上一听便知,吴晨洲一进屋门,他便也知道,这次却是自己信错了人,先是有些不可置信,接着心中已经一片冰冷,当此之时,说什么都是无用,只吐出这两个字,他便已经闭紧了嘴唇,盯在吴晨洲身上的目光也收了回来。
吴晨洲脚步微顿,接着便快步出门而去,脸上肌肉抽动,屋子外面的人见了他这副狰狞的样子,都是齐齐退了一步出去。
“殿下不必怪他,他本就是内衙之人,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若是殿下能顺利奉旨回京,本也见不到这一幕的,可惜。。。。。。。”韩文魁脸上并无多少得色,他也算是本个读书人,知道史上那些见公主王爷倒了台,就往死里作践的人多数都没好下场,唐时这样的例子一找就是一箩筐,这个时候可断然不能出了什么差错的。
“魏王李玄道接旨。”
这时他也不再管这位魏王殿下没有跪倒在地,而是将脖子扬的高高的,反而心中一阵怜悯,这些皇家子弟,一旦事败,这脖子昂起来了,就算再低下去也是无济于事,这也算是保留了最后一点尊严吧?
展开黄绫圣旨,圣旨也是简短,“魏王劳苦功高,又受重伤于阵前,朕心甚痛,诏即回京修养,以全思念之情,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