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金军拉着长调的号角声透着苍凉,绵延数十里的营帐灯火遍布,将整个天空都映的通红。
几辆楼车的残骸还散发着烟气和火光,将关前的空地照的恍如鬼蜮,影影绰绰的身影举着火把游荡在激战过的战场上,隐约还能听到些哭声,这是金兵在打扫战场,关上的秦军士卒都咬着牙看着,金兵会找出秦军士卒的尸体,砍去脑袋,这便是他们所部的军功了,一些人在收敛自己一方军士的尸体,不过所有的这些战死兵士的尸体最后都会聚在一起进行焚烧。
一堆尸体被点燃,烟气立时弥漫开去,一股混杂着焦味的恶臭熏人欲呕,关上的兵士虽都充满恨意,但却也并不作阻拦,时值春季,这样的大战最易引发瘟疫,烧毁是最好的方法了。
几个戴着复杂头饰,脸上纹的乱七八糟的**巫师在火堆周围来回跳跃,嘴里发出古怪难明的音节,那些来自河中等地的秦军官兵看着有些稀奇,但常年戍守潼关的兵士则见惯了这等场景,这是金人在引领勇士的魂魄归去故乡,和汉人的道士和尚作法事差不多。
秦军出关三千骑卒,回来不到两千人,战事激烈处可见一斑,段其豹所部连透三阵,阵斩金兵阵前督军官一人,夺得将旗两面,不过所部伤亡也是最重,若不是李驰勋,李敢当所部奋力营救,这一部人马就陷在金兵阵中了,不过临敌冲阵,斩将夺旗,令潼关上下士气大振,金兵经这一冲,前军伤亡惨重,士气已沮,便即收兵回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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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将军勇猛无敌,身披七创,斩敌魁首,经此一战,今后定让金狗闻风丧胆,还请将军满饮此杯。。。。。。。”
“段将军硬是要得,不愧是我大秦男儿,不过以后把功劳可得分给咱们些,手下的军兵都憋着气呢,下次再有这样的好差事段将军可不要跟咱们争才是啊。。。。。。。。”
“听说段其虎将军乃是段将军大兄?怪不得,怪不得,当年段其虎将军可是咱们潼关第一虎将,有弟如此,足以慰他在天之灵了。”
“这么说来都是一家人了,河中那地方是不错,但大丈夫在世,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太平日子不是大丈夫过的,不如来潼关吧,王爷这里可就缺像兄弟这样的猛将呢。”
“陈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家杀起金狗来谁也不比谁差了不是?快,自罚一杯,不过你说的到也不错,河中那地方出豪杰,但英雄用命还得是在潼关。。。。。。”
大厅中一众将军七嘴八舌的一通恭维,段其豹裸露着健壮的胸膛,上身掺着几处棉布,隐隐还有血迹透出,相比起当年在平凉时,脸上稍微有些虚胖,当年他在平凉和大将军折木河不和,最后硬是让堂堂的大将军削职为民了事,着实出了一回风头,但回去之后便被闲置了起来,过的并不顺遂,说到根子上,他是犯了正德皇帝的忌讳,正德皇帝秉性宽和,并没有过于追究此事,不过夺了他的兵权罢了。
如今景王登基,毕竟他娶的是韩家的女儿,有勇毅伯维护着,好歹让他领军来了潼关,只要立些功劳回去,估计什么就都得回来了。
果然,到了潼关就得了这么个大功劳,露了次大脸,心情着实畅快难言,这时已经喝的是红光满面,不过神智到还清醒,没有借机将这些恭维话都收下,而是大笑道:“段其豹是个粗人,可当不得众位将军的夸奖,今日若不是有两位李将军相助,段其豹已经死在阵前了,两位将军,段其豹多余的话也不多说了,今后大家就都是兄弟,早晚其豹也得将这条命还给两位。。。。。。。。。。。。”
李敢当城府深些,一直在旁边笑呵呵的听着,但李驰勋却是年轻气盛,此次出关,说起来功劳大家都有份,凭什么就只夸他段其豹?再加上他是平凉禁军出身,当年经段其豹一闹,大家人人都吃了挂落,十万大军齐集平凉,最后竟是没出平凉一步,徒费许多粮草,人人面目无光不说,朝廷的申斥也是接二连三下来,和着折腾了几个月,官职没升反而降了一级。
河中这些家伙拍拍屁股走人了,外面不知根底的都说平凉禁军养着一群窝囊废,尤其是和庆阳府镇军的关系也生份了起来,平凉乃是庆阳援应,从前不时会从平凉抽调禁军前往,大伙儿都将这看做是升官的机会,经那一次,庆阳再没从平凉调人过去。。。。。。。。当然了,他更痛恨太子一党,如今在平凉,若有人敢说自己和太子有牵连,没准当街就能被人给宰了,不过现在太子倒了,他们平凉却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吊着,看段其豹这么得意,他就后悔今天拼命救这个王八蛋干什么?
想到这些,心中便不由窝火之极,没有出言相讥就算他能沉得住起了,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自己沉着一张脸在那里直喝闷酒,这时听段其豹这么一说,心中才舒坦了些,但芥蒂终究难消,只是稍稍举杯,一仰脖喝了个干净,并没说一句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