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垂的震惊与不解只是维持了短短的一瞬,然后他只是摇了摇头,道:“无趣。”人生无趣是不自量,张仪的剑意去向这乘天殿顶而不是去向他,自然是想设法激起这乘天殿中所布符意的更强反噬。然而乘天殿的道符出自开创仙符宗的宗师之手,修为境界比他都不知道高出多少,以张仪的修为,如何能够撼动?咔嚓一声。挑起如羊角的剑光刺在殿顶,这裂响声却是来自张仪的手腕。一股磅礴而恐怖的反冲力逆着剑意冲至他持剑的手腕,令他的手腕里响起了清晰的骨裂声。剧烈的痛楚直冲他的脑海。他忍着剧烈的痛楚,没有松手,左手也落在了剑柄上,将自己体内剩余的力量持续而平稳的贯入手中的剑柄。白羊挑角,最重相持。他争的便是这一刹那的相持。就如此刻乐毅借用乘天道符的力量一般,他也有可以借用的力量,便是他手中的这柄剑。陈星垂此时并未意识到,他手中的这柄小石剑,是薛忘虚的本命剑。张仪的左手落在剑柄上。他的左手,甚至整个双手手臂的骨骼,胸口的骨骼折断处,再次发出刺耳的裂响。噗的一声,他一口血喷了出来。但是剑意未退。剑意的最前端,那一个羊角的角尖依旧死死的抵着强大的符意。他做到了这一瞬间的相持。强大的乘天符意压在了他手中的小石剑上。朴实无华的小石剑骤然发亮,亮得就如同燃烧起来。陈星垂呼吸骤顿,先前轻蔑的情绪瞬间化为乌有。炽烈的光线让他的双目都剧烈的灼痛,无法睁开。他指尖喷薄而出的真元原本已经凝成一道符意,然而伴随着他的一声低沉厉啸,这一道符意砰的一声在他的指尖也化为乌有,被紧随其后恐怖的真元喷涌冲得变成无数的流焰。他的身前绽放出一朵红莲。嗤的一声。悬浮在张仪身前的鱼肠剑首先往后激飞出去,颓然的撞击在一侧的壁上。紧接着乐毅一声痛苦的闷哼,他双手牵扯着的无数看不见的符线如风中狂舞的柳枝,反而抽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被这些力量抽打得不断扭曲,瞬间割裂出数十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一道道鲜血像红布一样从他身上飞洒出来。唯一未受波及的是陈星垂身后的慕容小意。然而她的身体却是剧烈的颤抖起来,她的感知里就像是有无数柄巨刃在交错割刺。她的身体没有遭受任何的损伤,但这种符意却似能够直接对她的感知都造成损伤,让她头疼欲裂。偏偏她的意识却又比任何时候还要清晰。这是净莲符意。和真山符一样,仙符宗不知隐于何处,但在传说之中可以净化一切的恐怖符意。陈星垂竟然是领悟了这样的符意!张仪的脑袋也剧烈的疼痛起来,他的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只有一点红意似乎要化为一片血海,将他的所有一切都吞噬进去。然而感受着手中小石剑的温度和力量,他却是咬紧牙关,一步不退。他手中的小石剑真正的燃烧了起来。轰的一声巨响。他的身前就像是升起了一个太阳,耀眼而纯净的光线充斥了这乘天殿里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让每个人的身影都显得有些透明起来。陈星垂也发出了一声闷哼。他的血液如同在被灼烧。但让他最为心神震动的,却是这种耀眼和纯净的光线里,还悬浮着许多青色的光符。这些光符是线条的投影。线条来自于这乘天殿的各处。耀眼而纯净的光线是无孔不入的强大剑意,这种剑意锋锐的刺入乘天殿每一条刻痕的深处,将乘天殿内里的符意都彻底的逼了出来。张仪的双脚也发出了骨裂声。砰的一声,乐毅摔倒在地,他的身体被从上而下落下的恐怖压力压得匍匐在地,无法呼吸。慕容小意的身体被压到了门口,就要被冲出门去。陈星垂身前那一朵红莲散发着毁灭性的力量,然而这所有力量却是无法往外散发,反而被压得往内里收缩。这朵红莲最中心处的红色越来越晶莹,就像是有宝石在融化,有晶莹的液滴被挤压得要爆炸开来。整座乘天殿在发光。无论是殿上的瓦片,还是殿上飞扬出来的尘土,乃至屋面缝隙里长出的蒿草,都在发光。仙符宗里一片寂静,但几乎所有人都在紧紧的盯着这个地方。看到这样的异象,感受到乘天殿里鼓胀欲焚炸般的气息,仙符宗宗主平静的眼眸深处又多了些感慨之意。他当然比任何人更清楚陈星垂的强大,即便他方才的心中升腾起一丝希望,但也只是一丝希望而已。殿里那三名年轻人面对陈星垂这样的强者,直到此时的表现,也已经彻底超出了他想象的极限。“有趣!”在乘天殿里的陈星垂一开始觉得张仪不自量,吐出无趣二字时,站在乘天殿外的苏秦,却是缓缓抬头,说出了这两个字。此时,当殿内鼓胀出来的力量即将冲开殿门,冲到他的身上时,他始终充满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讽神色的双眸里,瞬间充斥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桀骜和狠辣神色。他那只残疾的手伸了出来。数百道符如寻常的纸片飘扬起来,如落花缤纷,在下一瞬间便沿着各种诡异的线路,纷纷落在前方的乘天殿上各处。咚!天地间再度震响。乘天殿从外部再被一个巨锤猛烈的敲击了一记。围绕着乘天殿,一个肉眼可见的巨大气圈轰然往外炸开,方圆数十丈范围内的树木全部拦腰截断,残枝落叶全部往外抛飞出去。苏秦口中鲜血狂喷,身体也像一截朽木般无法控制的往后抛飞。乘天殿里,张仪一声闷哼,再也无法支持,双膝跪地。然而他的双手依旧无比稳固的支撑着剑势,依旧保持着出剑的姿态。陈星垂脸色剧变。他急剧收缩的瞳孔中,那些从殿顶坠落的青色光符速度骤然加快,如同急剧雪落一般。他身前那一朵红莲在他的感知之中消失。消失便意味着和他的联系断绝,不受控制。在接下来的一刹那,那朵红莲碎裂开来,红莲中心那已经被压缩到极致的天地元气,无法往外爆炸般释放,变成数百上千道晶莹的晶莹射线。晶莹射线往外绽放。所有人的身体被磅礴而恐怖的元气压得一切都如同慢动作。慕容小意无比骇然的看着这些射线穿过张仪和乐毅,包括身前陈星垂的身体,她看到这些晶莹的射线穿过他们的身体之后,温热的血滴飘洒出来,一切都慢到了极点,然而她却也来不及闪避,只能尽可能的往上抬高身体,不让这些晶莹的射线刺过她的头颅等要害部位。鲜红的血滴如静止般飘洒悬浮在空中。张仪、陈星垂、慕容小意,甚至趴伏在地上的乐毅的身体都同时被洞穿了很多处。在接下来一刹那,随着这些晶莹的射线刺在四周的殿壁上,彻底凝结的天地元气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所有鲜血的血滴伴随着一声沉闷的音爆化为齑粉。陈星垂和张仪等人一样,就像是在染坊里被随意捣动的布匹一样,被暴走的元气肆意的揉捏着。他的眼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乘天殿外的苏秦身体挂在一截断裂的树木上,身体被数截碎木洞穿。所有的人都重伤垂死。一名身穿黑色长袍,袖子上和领口上全是玄奥的银色线路的仙符宗中年男子感慨的摇了摇头。他感慨这一战的结果。他同时感慨郑袖的细致,永远在任何看似极有把握的战局之中还会埋伏一颗最后的棋子。而他便是这颗备用的,足可结束一切的最后棋子。在感慨之中,他从一处凉亭中走出,准备走向乘天殿。然而就在此时,他看到了前方的石阶上走来了一名高瘦的男子。这名男子穿着很普通的仙符宗杂役的服饰,但是此时配着一柄剑柄极长的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