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的角楼上有淡淡的辉光闪耀。皇宫深处,皇后微微抬头。她完美的容颜上荡漾着一层清辉,美丽到极点的双瞳却是越来越空泛,她看见的不是角楼,却是过往的岁月和长陵。又一件事她没有做成。似乎自从赵剑炉赵斩被觉潜居在长陵,夜策冷回归的那场暴雨之后,一切已经沉默在淤泥之中的前尘往事便都纷纷的浮了起来。不只是出现在她的心间,还真实的出现在世间。朦胧的光线在天井之中折射洒落,灵泉之中的白色莲子散着更迷离的光晕。略微的恍悟间,似乎那光晕中走来那人。“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她依稀记得他问她。她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天下剑。”他傲然答道。她有些心慌。只是这份绝对自信的气度和那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气概,便让她不需要家中的刻意安排,便觉得这人的身影在她心田莫名的高大起来。又过了不久。他又问道,“你想好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了没有?”她依旧没有回答。他却道:“我所想的却已经变了。”在渭河畔,她惊诧的仰着头看着负剑对河的他,问道:“什么?”“天下剑,有些简单。”他微笑着说道,“天下一统,不复征战,便比较困难。”“你到底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最后一次问话时,他在那座天下各朝强者堆积的尸山上。他持剑指向皇宫,而她在皇宫深处不露面。声音破云而落。她静寂无声。“我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皇后轻声的重复着这句话,她眼中的空泛消失,眼瞳再度变得和面容一样美丽而冷酷。“我未想好成为什么样的人。”“我只是不想成为你们所希望成为的人。”她微微低下头来,轻声道:“天下剑,若我也想做,那我便一定要让么?”…………河间。渭河之畔的一座重镇。位于长陵以南,相当于长陵的卫城之一。这里的兴起,原本就源自于往来商船在这里有个船坞修补,这里的桐油工也相当有名,连刷数十道漆油的船只,才可以抵御寒来暑往的水流侵蚀,甚至是海水的侵蚀。已经隆冬,河水结冰,没有多少商客往来,只有镇上的住户,便显得清冷。嘎吱一声。一间寻常到极点的沿河小铺的铺门被强行推开,一道看似单薄的身体却带着一种霸道的气息和寒意硬生生塞入了这间堆满了许多杂物的屋子。“非请自入,极为无礼。”这间铺子靠墙便是一张床榻,塌上坐着一名男子,双腿裤管都是空的,但是头却是极长,一直顺着背落到了身后榻上,他连头也没有抬,只是说了这一句。连眼光都是隐没在长乱丝之中,如隐在鞘中的剑锋。“赔礼。”这强行推门而入的身影简简单单的说了两个字。他的身后门边又露出半条身影,两相比较,便显得他年轻而稚嫩。后方的半条高大身影,却是自然流露出一种军中修行者独有的铁血和冷峻沧桑的气息。这名先行进屋的年轻人说赔礼,他身后的高大身影却是一动,数片云母刀币便已经落在塌上男子的身前。“礼太重。”长男子微微抬头,隐约可见皱眉。“礼重不怪,只看先生给不给路走。”年轻人直挺挺的站着,不进不退,只是像遮风般堵住门,说道:“若是不给路走,我到是可以用钱财铺条路走。”长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有多少钱财?”“铺路。”年轻人不动,只是出声说了两字。他身后那名高大身影再动,片片云母刀币落在长男子身前,却是层层叠叠,铺满了长男子这一间屋里地面,连丝毫缝隙都没有露出来。长男子不由得动容。“我知道有人叫先生孙病,也有人叫你孙鬼,你还有别的名字,先前住在鱼市,连李道机求回白羊洞的那柄残剑都是由你手中得到。但这都无关紧要,我只知道先生有大才,而我有大财。”年轻人看着长之中亮若星辰的双瞳,道:“钱财铺路,先生尽可用。”长男子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情震动,一声深吸,这间屋内一道撕裂布匹般的吸气声。“你是什么人?”“谢长胜。”“关中谢家?”年轻人没有回答,只是很高傲的抬了抬头。数片霜花从他的丝落下,在昏黄色的光线里旋转,掉落在地。他的面容随着他的抬头,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更清晰了起来。长男子莫名的笑了起来,道:“果然是谢长胜,那关中谢家少爷最会花钱的说法,果然是真的。”谢长胜依旧没有说话。长男子收敛了笑容,道:“我各朝辗转,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大方用士,也从未见过有人如此简单暴力有效的手段…只是我只是一个残废,修为又不甚高,你要用我什么?”“胶东郡之所以许久屹立不倒,连旧权贵门阀都倒了,但胶东郡却越来越盛,是因为无数门客谋士。”谢长胜看着他,说道,“先生只是因为受嫉而伤残,修为虽不高,但我知道先生逃亡各朝,通晓诸多门道,最为关键的是,先生知道哪些人有用,知道如何招揽那些有用的人。”“各朝各地修行者,强大者比比皆是。但要让他们能为所用,能帮我,却是难题。”直到此时,谢长胜才对这名长男子认真躬身行了一礼,“钱财何用,我要请先生帮我花出去。”说完这句话。他直起了身体,对着身后那人微微摆了摆手。噗的一声轻响。一个装米的布袋落在昏暗的房间地上。只是这布袋里面却并非装的是米。看着内里散落出来的云母刀币,长男子痛苦的轻咳了一声,道:“你的钱财倒是真多。”谢长胜淡然道:“还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