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袖的睫毛微颤。即便是她,也知道意识感知困于无边的黑暗之中不能脱,而且持续数年,那是一种何等的可怕感受。“昔日我得九死蚕时,幽帝早就成为传说,未有师传,没有例子可循,一切都是未知之数,但现在已经有了我为例,而且今日我已经告诉你我所经之事,但如果我仔细告诉你九死蚕的修炼方法,你会选择修行吗?”丁宁看着她,平静的问道:“就算还有完好的九幽冥王剑给你,你还敢换法重修,还敢和我一样死一次吗?”郑袖沉默不语,没有应声。丁宁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郑袖又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会,因为我不会将自己的生死控于别人之手。”“所以你不会放心让任何人保管九幽冥王剑,你不会将九幽冥王剑交给任何人保管,因为真到了那时,拿着九幽冥王剑的人,就像捏着你的命。”丁宁微讽的说道:“所以告不告诉你九死蚕又如何,别说当年,就是现在,也是一样。”“至少我知道了九死蚕的秘密。”郑袖冷漠的看着丁宁,道:“至少我知道九幽冥王剑已毁,九死蚕已经不可能令任何人死而复生。”丁宁也冷漠的说道:“你可以试试这次能不能杀死我。”“世上从没有真正的长生,传说中的九死蚕如是,祖山不死药也是一样,还有我这灵脉仙莲,亦然相同。”郑袖抬起头来,自嘲的笑了笑。丁宁冷笑着说道:“我从不求长生,只求无悔无愧。”郑袖摇了摇头:“你真的能做到无悔无愧吗?”丁宁平静道:“我能心安。”郑袖喝了一口已经重新变凉的汤,她的指尖有一颗晶莹的莲子。她垂擦拭嘴角的同时,将这颗晶莹的莲子含入口中。这是她最后一颗灵莲子,也是她身体所能容纳和接受的最后一颗灵莲子。她的动作很优雅,因为她知道丁宁不会阻拦。他在今日会看着她用尽一切底牌。精纯至极的灵气在她的体内以惊人的度化开,如温和的泉水冲刷过她经脉的损伤处,并将那些损伤处迅的抚平。这对于修行者而言,是一种美妙的疗伤感受,然而这种美妙的疗伤感受之后,这些如温柔的泉水冲刷过的经络,那些被迅抚平的损伤处,却是像失水的肌肤一样干枯,甚至硬化结痂。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这最后一颗灵莲子所化的灵气已经完全在身体里消失。她气海深处的玉宫变得更加晶莹,然而却如最为坚硬的宝石,不再柔软。一股莫名强大的死寂气息从极高的虚空之上坠落。这股气息的强大,甚至使得这一方天地里地下那些冬眠的生物都复苏了起来,都感到了死亡的威胁。许多蛰伏在地下的蛇虫纷纷从泥洞里冲出,尽可能的燃烧自己的生命力。即便是那些冷血的蛇、鱼,它们体内的气血都疯狂的流动起来,让它们在冰水里游动,在雪地里穿行,虽然用不了多少的时间,都依旧被彻底的冻结,真正的死去。“虫豸尚且不想死,更何况是我。”郑袖漠然而高傲的笑了起来,道:“我想再试试能不能杀死你。”“若是能像真正的修行者一样对决,这才是快意恩仇。”丁宁淡淡的笑了起来,“当然我杀入长陵,便是想和你和元武公平一战,若是被你们杀死,也是无憾,可惜直到此时,才终于迎来这样的时刻么?”郑袖不再说话。她的身体肌肤表面有无数星辉闪耀了起来。就像有无数颗晶莹的钻石,从她的身体肌肤里透了出来。这一刻,世上很多修行者都感知到了。在关中,长洛城里,徐福抬起了头,他看到天空里的星辰有许多颗都亮的耀眼。在寂静行宫里的元武也抬起了头。他一直没有什么剧烈情绪波动的脸上,此刻也出现了真正的震惊,甚至有一些恐惧。他猜出了正在生什么,他只是完全没有想到,郑袖会无法逃过丁宁的追杀。他知道,今夜过后,恐怕整个天下又将彻底改变。整个大秦王朝,恐怕会迎来没有皇后的新世界。然而这样的改变,他还完全没有防备,他还根本没有准备好。“开始了。”在距离关中很远的胶东郡,林煮酒和张十五比元武更确定生了什么。张十五看着那些变得明亮耀眼的星辰,却是在感知高空里的另外一种意味,他有些感慨的对着林煮酒轻声说道:“他的剑意很澄净。”“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林煮酒笑了起来,“我从来不认为他的心意会因为曾经的旧情改变。”相比张十五,他的笑容里更是有着无数的感慨意味。因为他在大浮水牢里面陷了很多年,只是为一丝希望而活。他甚至很清楚,元武和郑袖之所以让他活着,是因为要引出巴山剑场的余孽。无论是徐福、元武,还是张十五、林煮酒,都是和丁宁和郑袖关系很深,有着莫大联系的人,然而此时天下所有修行者中,感知之中波动最为剧烈的,却是赵剑炉的赵四先生。她和那名渔阳郡的无名燕宗师一样,退隐在某一个无名的山林。然而就在此时,她身上红光乍现。她抬起了头来,确定了高空之中那柄小剑即将启用。她笑了起来。笑意比当时和丁宁公平比剑时还要灿烂,还要傲然。......世所认知的星火剑都是来自高空坠落,如星光泻地,带着不是这个人世间的恐怖力量。然而在这间农宅里,星火剑的力量却并非来自天空,而先出自郑袖的身上。郑袖的身影在空气里淡去,扭曲。这种光影的扭曲,来自于整个空间的空气扭曲。她身上透出的那些如钻石般的光华,都变成一缕缕真实的苍白色星火。这间农宅在一刹那间变成飞灰,消失的无影无踪。每一缕细小的星火,变成了一柄小剑,冲向静立着的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