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婚以来,谢王氏哪里受过丈夫这么严厉的批评。一时之间,她不由眼眶一红。
见到她委屈的样子,谢三郎轻叹一声,他徐徐说道:“这次我与姬氏也打了几回交道,对她的为人也有所认知。想来,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姬氏身上,她要么是选择与仇人同归于尽,要么早就自刎以证清白,哪里还像那袁氏那般……”他顿了顿,一脸厌恶地补道:“肮脏丑陋!”
这一边,陈三郎在训妻,那一边,谢琅带着姬姒,朝着谢母所在的院落走去。
两人一路走,一路不断地遇上婢仆。陈郡谢氏的婢仆,便是最不起眼的,放在外面也胜过寻常世家的郎君小姑。
此刻,这些婢仆自是一眼便认出了谢琅,然后,他们也看到了走在谢琅身边的姬姒。这些人明明感到惊异,却不管是行礼还是动作眼神间,都透着几分尊敬。
不一会,谢琅和姬姒便来到了一处佛堂前。
几乎是谢琅一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传了来,雍容的谢母急急地迎了出来。
谢母一出现,谢琅便急走一步跪倒在地,朝着她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哑声说道:“十八郎不孝,累得母亲担忧了。”
谢母只看到了儿子,她紧走几步,红着眼眶正要抚上儿子的脸,却又放下手轻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明明激动到了极点,声音都带上了哽咽,可谢母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雍容。
磕完头后,谢琅突然命令道:“阿姒,跪下给母亲磕头!”
谢琅这话一出,谢母僵住了。
她这才转头看向做妇人打扮,容色绝美的姬姒。
姬姒一直低着头,也就没有看到谢母的眼神。她只是听到谢琅命令后,马上走到他身边对着谢母跪下。
姬姒跪下后,略略犹豫了一息,见到谢母没有出言阻止,她这才朝着谢母磕了头,低声唤道:“姬氏见过母亲。”
谢母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着。
直到谢琅站起,并顺手把姬姒也扯了起来,她才动了动。转过身,谢母徐徐唤道:“奉茶!”
这时才有婢女上前,给谢琅和姬姒奉上茶水。
可这时刻,三人都是站着的,那茶水虽是奉上,也只是放在一侧。
谢母再次转过头时,似乎平静了许多。她抬起头,朝着身量高了她半个头的姬姒看了来。
朝着姬姒看了一眼后,谢母轻声道:“十八郎,你出去一下。”
谢琅清声道:“是。”说罢,他衣袖一扬,大步走了出去。
这时,谢母对姬姒说道:“坐。”
姬姒连忙道谢,转身在榻上坐下。
谢母也坐了下来,这个一举一动,都带着刻入骨子里的高贵和疏离的妇人,看起来约是三十五六岁。她的面目与谢琅颇有相似,特别是那脸型,两母子是一模一样。
类似的相貌,生在谢琅这个男子身上,是无与伦比的俊美,生在女子脸上,则是一种端正的美貌。
谢母一直在看着姬姒。
过了一会,她温声说道:“一直没有听人提起过你的长相,没有想到还颇为美貌。”
姬姒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低头行了一礼。
这时,谢母又道:“气度虽可,不过你这容色邪了些。听说你根骨内媚?”
这“根骨内媚”四个字,从自己的婆母口中说出,真是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姬姒涨红着脸低声回道:“约摸听相骨的人说过。”
谢母说道:“你容色不正眼神带邪,气度却是不错,可这气度,却似是经过沧桑后改邪归正而来。”
只是一句话,姬姒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巨浪。她拥有两世记忆,前世时凭着美色很是轻浮过,她也确实是经历了百年沧桑后重回人世,再重新磨砺自己养成了现在的气度!
谢琅这个母亲,只是一个照面,几乎把她的秘密掀了个底朝天!这份眼力,这种睿智,还真是可怕!
就在姬姒惊得双腿发软时,谢母的轻叹声传来,“十八郎虽是经惯了胭脂阵仗,你这种的却真是没有见过……也难怪他泥足深陷。”像姬姒这种浑身都是茅盾气息的美人,谢琅要是一开始就轻易得了也还罢了……
沉默了一会,谢母问道:“听十八郎说,姬越是你假扮的?”
姬姒虽然不知道这事是谢琅告诉她的,可这时刻,她一点也不怀疑谢母的神通广大了,她低声恭敬地回道:“是。”
谢母问道:“你见过北地崔玄,觉得他比十八郎如何?”
谢母这个话题转得太快,姬姒不由怔了下。过了一会,她才轻声回道:“北地崔玄,容如朝阳,性如猛虎,不过强作仙鹤之姿……”
见到谢母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姬姒犹豫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十八郎比崔玄,更像一个名士!”
谢母淡淡说道:“你说得不错。那崔玄既与十八郎神交已久,却还有意染指于你,便知其人品性不如世人传说中那般光风霁月。”
说到这裏,谢母抿了一口茶,又把茶盅轻轻放在几上,才温声说道:“因袁娴之言,我曾十分厌恶于你。可我没有想到,我相了一辈子的人,却在袁氏母女身上吃了一个大亏。知道此事后,我一直想亲眼看一看你。”
过了一会,谢母说道:“你虽然处处都不如我心意,可我不得不承认,你有这样的容貌举止,十八郎为你沉迷也是意料中事。所以,我不准备反对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