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芹嘀咕几句,炉子上有兹兹的油烟响她便哎呀一声忙转身跑开了。
“我不知道是谁。”程娇娘这才将话说出来。
说完了她自己也有些闷闷。
脑子里都转了几个弯了,嘴裏的话才说出来。
你这七窍心猴儿嘴啊,教你来生变个木头嘴,憋死你。
脑子陡然闪过一句话,程娇娘只觉得心骤疼,疼痛从骨头缝里散开,双耳嗡嗡,便站不住了,伸手要抓住窗台,念头闪过,待她手伸出来早已经晚了。
半芹端着食盒乐滋滋的过来,听得噗通一声,再看这边程娇娘已经倒在了地上。
这一声尖叫伴着食盒落地的声音,终于引来了前门处的仆妇。
程大夫人过来时,请的大夫才送走,仆妇正在说话。
“也没别的,就是受了惊吓,养一养就好了。”她说道。
程二夫人脸色焦黄,才一夜半日,眼底的青粉都盖不住了。
“好好的在家怎么受了惊吓。”她说道,有气无力的对程大夫人半解释半询问。
“换了新地方的缘故吧。”程大夫人说道,“那种孩子,心智跟几个月的孩子似的,什么都不懂。”
程二夫人勉强笑了笑。
“大嫂说的是。”她说道,又竖眉看着仆妇,“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个遛马看猴似的去大娘子那里,日后再有人如此,就打出去卖了,到街上看什么都让你看个够。”
仆妇们缩头垂手不敢言,知道这自然不是她们去看那傻儿,而是聚在一起嚼舌头的事发了。
顿时跪下一片连声赔罪说不敢,程二夫人打发她们出去了。
“难为你了。”程大夫人看着她,说道。
程二夫人顿时嘤嘤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反正就是想哭,只觉得心裏委屈又憋屈。
“七娘正要学规矩,熙哥儿又小,二弟又要准备赴任的事,我家三个丫头都出嫁了,就剩六娘一个,家里家外有你大哥操持,我也省心,这个傻儿就先让我带着。”程大夫人想了想说道。
程二夫人起身施礼。
“怎能劳烦嫂嫂,这是我分内的事。”她哽咽道。
“行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程大夫人说道,伸手拍了拍她的手,“反正就在院子里住着,我让个老妈子管着就行了,旁的也不用再费心,你就安心,好好把家里的孩子们教好,让二弟他安心赴任,咱们程家,都靠二弟在外撑着。”
这时候再推辞就矫情了,程二夫人大方又真诚道谢,算是暂时缓解了下心事。
外边的仆妇们则又聚在一起。
“快说说,长的什么样?”几个人围着那有幸听到尖叫进去伺候程娇娘的仆妇们,好奇的问道。
“长得跟先夫人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般。”一个仆妇啧啧说道,带着几分惊叹。
周氏夫人一副好相貌,几个家里的老仆们还记得清楚。
“只是可惜,连路也走不得,好好的站着都能摔倒。”仆妇又摇头叹息,“痴痴獃呆的,醒着也不知道是醒着,怎么看都是缺魂的,那端进去的饭也没吃呢,不知道能不能自己吃饭。”
这边仆妇们感叹,那边家里的姑娘们也聚在一起。
“眼睛这么大……”程六娘说道,伸手在脸上比划一下。
坐着的几个姊妹都露出惊讶害怕的神情。
“而且还没眼珠!”程六娘又猛地加上一句,冲大家用力的一睁眼。
女孩子们忍不住呀呀的叫起来,在席垫上互相攥住手。
“好吓人啊好吓人啊。”大家纷纷说道,“六娘,你可别再去看了,听说傻子还会打人呢!”
程六娘带着几分小得意。
“我才不怕,我有哥哥,她要是打我,我就让我哥哥打她。”她叉着腰说道。
二房至今只有一个儿子,就是躺在床上吃奶的熙哥儿,大房这边有三个儿子,有个哥哥相护,是女孩子们很羡慕的事,亲哥哥和堂哥哥还是有些区别的。
有木屐声亮亮的传来,程七娘进了屋子都没顾上脱下木屐,径直走进来,在程六娘最喜欢的花鸟鱼纹席垫上留下显显的印记。
“六娘,那傻子现在是你的姐姐了。”程七娘摇着小团扇,双臂披着纱罗帛,亭亭玉立的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