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那就这样便宜那贱人了!”
听闻父亲回来,卧病在床的高小官人立刻爬起来冲过来喊道。
“为什么不当场杀了她!”
回应他的是啪的一声脆响。
高小官人捂着脸后退,一脸惊恐又委屈的看着高凌波。
高凌波伸手将他揪回来,熬得通红的眼盯着他。
“你到底是怎么跟平王说的!”他吼道,“到底怎么说的!”
“父亲,我就是按你交代的说的,让殿下给陛下认罪,给陛下认罪啊。”高小官人喊道。
“那他怎么就被劈死了?那他怎么就被劈死了?”高凌波吼道,吼着吼着,眼里有浑浊的泪流出来。
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
“爹。”高小官人喊道,也是一副要哭的样子,“殿下就是在认罪的,为了表示诚意,他才跪到殿外……”
高凌波扬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这叫诚意?”他愤怒喊道,“所有人都避开这个话题不谈,偏偏他去当众嚷着喊着,他这是在打陛下的脸,这叫胁迫!这叫大逆不道!这叫不忠不孝!”
虽然他不信鬼神,但当得知当时的场景尤其是平王说的话,他也不得不信这是天罚。
做这种事又说出那种话,当真是该天打雷劈啊!
高小官人喊冤。
“父亲这不是我让他去的啊,这不关我的事啊。”他喊道,“是殿下自己不听劝阻非要去的,拦都拦不住啊。”
是啊,拦都拦不住。
民间常说阎王让你三更死,没人留你到五更。
“天算不过人算,人算不过天算。”高凌波喃喃说道,颓然的推开高小官人,似乎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
四周的清客忙涌过去搀扶,只不过相比以往,清客们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惶惶不安。
平王死了……
平王死了……
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没有了平王,我们还有太后。”
倚在凭几上已经擦干泪的高凌波哑声说道。
如今皇帝病重,太后临政。
“我们高家还是最高的外戚!”
清客们对视一眼。
“可是大人,太后临政到底不是长久之事……”一个清客说道。
皇帝如果醒不过来,太后临政十天半个月,长则半年也没问题,但朝臣们不可能让太后永远临政,况且,太后的年纪也不可能长久的临政。
如果真要说适合临政的,那也是皇后。
皇后!
“大人,宋家的人已经连夜进京了。”一个清客低声说道。
皇后父家莱阳宋氏,一直以来就如同深宫里不存在般的皇后一样,世人都想不起还有个出了皇后的莱阳宋家。
好,好,好。
高凌波咬牙。
听到这裏,坐在一旁的高小官人忍不住插话。
“父亲,宋家到底不能跟咱们比,况且如今太后临政,也不是说换皇后就能换的。”他说道,带着几分急切,“父亲,现在要紧的是程贱人的事,后日那程贱人可就要引雷了,她要是引成功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高凌波转头看向他,眼神狠戾,只把高小官人看的都缩头。
“你以为这件事还没算了吗?”他咬牙说道,“从太后问出那句你能的时候,这件事就已经算了!”
怎么就算了?
高小官人有些怔怔。
“万一她引不来呢?”他脱口问道,话一出口就打个机灵,下意识的抱住头。
一个茶碗被高凌波狠狠的砸过来。
“引不来不是更跟她没关系了!”
……
“引来了跟她就有关系吗?”
金水苑中,占据了最好位置的一间棚子下,两个官员说道,一面看着在阔阔的骑射场上忙碌的人。
而在场地的四周搭着满满的凉棚远远的里三层外三层,此时挤满了人,很多官府的人正维持着秩序。
“看看着忙碌的人群,看看那些奇怪的东西……”那官员接着说道,视线往场中看,一面念道,“纸鸢……。铁棍……”
他说到这裏收回视线。
“摆出这么多东西才能引来雷,怎么还算隐秘背后害人,平王的事,可是在宫里,难道有人能大张旗鼓的摆弄这些吗?”
另个一官员点点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场内。
“你下注了吗?”他笑问道。
“谁下注啊,一边倒,都开不下去了。”那官员笑道。
说到这裏二人又看向四周,看着热闹的人群。
“这叫什么事啊,倒比过年还热闹。”他摇头说道。
“那也比满城议论平王被雷劈死十恶不赦要好吧。”另一个说道。
“太后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先一个感叹说道。
那官员微微一笑。
“那也是有医能接。”他说道。
他们说着话场中一阵热闹,二人忙看过去,见是程娇娘来了。
“别的且不说,看一场呼风唤雨招雷就足够了。”他们笑道,一面抬头看天。
早晨时的烈日已经不见了,但天阴沉,没有一丝风,炎热而沉闷,再加上此时拥挤的人多越发的燥闷。
半芹将手里的扇子对着程娇娘挥的飞快,一面看着天。
“娘子,娘子,让我来吧。”丫头在一旁急急说道。
从昨日起这丫头从张家跑过来了,这句话从早到晚就没停过。
“娘子,我,我毕竟以前做过。”她忍不住低声说道。
这话让一旁的周箙忍不住侧目。
这个丫头么……。
当时就是这个丫头吧。
“你以前做过引雷的,我没有,所以这一次换过来,我来引雷,你来等着,可敢?”程娇娘问道。
丫头连连点头。
“我敢的,我敢的。”她说道。
“娘子,我也敢。”婢女和半芹急急说道。
程娇娘看着她们微微一笑。
“好啊,那你们去站到草人周围,到时候听我的话。”她说道,说到这裏停顿下,“一定要听话,一步都不许错,一步也不能慢,否则,真的会死。”
三个丫头点点头,没有半点的迟疑向阔亮的骑射场中央跑去。
在那里早已经树立起了一个草人。
看着这三个跑过去的丫头,四周的民众更加热闹。
“要开始了?”
“要开始了吗?”
“开始什么啊,别说雷了,连风都没有。”
四周的嘈杂程娇娘听若未闻,从一旁摆着的纸鸢里拿起一个。
这是一只蝴蝶纸鸢,画工精美。
“我也很久没有放过纸鸢了。”她似是自言自语,略一停顿之后便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你们,谁想一起玩?”
余下的人是家里的婢女们,闻言都忙抢着伸手。
“我。”
三四个婢女乱乱的喊道,但一只手越过她们接过了纸鸢。
见是周箙,婢女们忙不敢再说话垂手退开。
程娇娘也没有说话,而是取过一旁的铁丝铜铃铛开始绑上去,做完这一切,她慢慢的拿起线轴,抬头看了看天。
当她看天的时候,四周凝聚在她身上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
“好了。”程娇娘又收回视线,看着周箙微微一笑说道,说完转身就跑起来。
伴着她的跑动,狂风顿起,吹得满场轰然。
“看一眼就招来风了!”
站在最边上凉棚下的两个官员中的一个也忍不住跟着四周的民众喊道,一面眯起眼,一面伸手按下被风吹起的衣袍。
“风何其冤也。”另一个官员笑道。
想来那娘子也不过是要看看风来了没,他适才可一直仔细的看着呢,那娘子跑动前树叶已经开始摇动了,只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娘子身上罢了。
手中的线飞快的滑开,程娇娘回头看去,见那个身影正高高的举着纸鸢。
“……。我说风来了吧……。”
“……。阿昉,你又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