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午的时候,黄氏急匆匆的迈进家门,顾不得哄哭闹的要让她抱的宝儿径直奔向厅房。
“大郎,大郎。”她失态的没进门就喊道。
门前的婢女忙施礼。
“老爷在和……。”她们说道。
话没说完黄氏已经迈进厅内。
“大郎,出事了我听说……”她急声说道。
厅中范江林和一个年轻人都看向她,二人手中都举着酒碗,显然正在饮酒。
黄氏的话戛然而止。
“六公子。”她有些窘迫,忙施礼说道。
周箙点头还礼,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先走了。”他说道。
范江林起身相送,周箙已经大步而去了。
“大郎。”黄氏这才忙说道,“我适才在街上听到大消息了,清远县闹马贼了杀了好多人了,传的纷纷扬扬的,京城的兵马都出动了,算着日子,妹妹他们正好到了那里,要不要找个人去问问?”
范江林便伸手指了指外边。
“六公子已经去问过了。”他说道,“在城门就遇到报信的人了,他跟着去了京兆府问了。”
“那真的是闹马贼了吗?”黄氏忙问道。
范江林神情有些古怪。
“是真的。”他说道,“而且真的杀了很多人。”
此时听到这句话黄氏倒不紧张了,如果真的是妹妹出事了,六公子就不可能来这裏坐着和大郎喝酒了。
六公子对这个妹妹怎么样,她作为一个女人心裏是最明白的。
所以适才当着周六郎的面没有问这件事。
她真怕这六公子听到这个传言急疯了。
“被杀的这些人我们还认识。”范江林说道,一面坐下来斟酒,“你猜是谁?”
黄氏神情惊讶,也忙坐过来。
“认识的人?”她说道,他们在京城认识的人并不多,能跟他们结交的,都是不错的人,如果真的出了事,她的神情有些紧张和难过,“是谁?”
范江林端起酒碗一笑。
“高小官人。”他说道。
黄氏惊愕的瞪大眼。
“谁?”她失声喊道。
“高凌波的三子,高家的十四郎,跟四郎君在青楼争花魁的高十四郎。”范江林慢慢说道,嘴边的笑意越浓。
黄氏这次终于听明白了,惊讶未退也更浓了。
“这怎么可能?”她说道。
马贼怎么会杀了高家十四郎?不,换句话说,高十四郎怎么可能被马贼杀死?
他又不是那些寻常的走路运货的商人,也不是孤身行路的书生,他是高家,天下第一高的高家的十四郎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范江林说道,“当初老三他们死了,又被那黑心的贼辱名夺利,你能想到他们有沉冤得雪荣耀得归这一天吗?你能想到还不会走路的小宝儿能被赐了官做吗?你能想到说起茂源山京城甚至更远的地方人人都知道吗?你能想到那么多书生文人把老三他们的名字写来写去念来念去吗?”
他问一句,黄氏就摇摇头。
想不到,怎么可能想得到。
他们这样低贱的人,死了就死了,尘埃一般。
没想到竟然会流传于百姓口中,记载于文人的文中,刻在石碑粉墙上。
这就是很多人说的也是一辈子追逐的青史留名的梦想吧。
“所以,没什么不可能的。”范江林一笑说道,只要有那个女子在。
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
秦府内,秦夫人亦是抬脚迈步径直走向屋门,这裏的门前并没有小厮侍女环立,看起来悄无一人。
秦夫人丝毫不停,伸手就猛地拉开了屋门。
其内端坐的秦侍讲身形微微一抖,看到了是她松了口气。
“夫人什么事?”他问道。
“十三去做什么了?”秦夫人脸上并没有往日的笑容,开口问道。
“不是说了吗?”秦侍讲笑道,“吴彪过寿辰,我让他替我贺寿去了。”
秦夫人看着他。
“我对不起十三。”她说道,“我生他为残身,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罪过。”
她说着话眼圈发红。
秦侍讲站起来。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要错也是我的罪过。”他说道,伸手揽住秦夫人的肩头。
秦夫人避开一步。
“如果他要是死了,秦七郎,你的罪一辈子也赎不清。”她双目盯着秦侍讲说道。
秦侍讲神情微黯。
“你别多想了,好好的什么死呀活呀的。”他说道,再次伸手揽她的肩头。
“我又不是傻子。”秦夫人甩开他喊道,眼泪流下来,“天下谁最想高十四死?是十三!他有多喜欢程娇娘,他就有多恨高十四!如果说拿自己的命换高十四的命,他是连眼都不会眨一下的。”
说到这裏她伸手抓住秦侍讲的衣襟。
“他已经疯了,你怎么也跟着疯了,你怎么能同意他去做这种危险的事,你快把十三还给我,你快让他回来。”
秦侍讲伸手揽住她要劝慰,门外传来脚步声,门也被人拉开了。
秦侍讲只觉得脊背一寒,神情顿时冷冽,秦夫人也停下了喊声。
这可是他们的内宅,竟然被人这样闯进来,还是在说这种话的时候!
“哎呀。”
门外清朗的声音说道,打破了室内的凝滞。
一个年轻人同时转过身去抬袖子掩面。
“非礼勿视,儿失礼了。”
秦侍讲只觉得一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秦夫人推开了秦侍讲一步过去抱住了秦弧,放声大哭。
“你这个混帐,你为了女人,就不要母亲了吗?你这个不孝子。”
秦弧嘻嘻笑,伸手抱住母亲。
“母亲,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啊,儿子我哪里有女人,我只有母亲的。”他说道。
哪里有女人,他再没有了……。
这一句话让秦夫人心口莫名的一疼,眼泪流的更凶了。
这个傻儿子!这个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