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侯府不如永寿侯府富贵堂皇,也没奇异的景观,然毕竟是王译信的宅邸,建筑风格以及摆设偏向文雅,别致,隐隐有股飘渺的仙气。
王译信擅长琴棋书画,有以清流淡雅自诩,侯府的树木,花草多是梅兰竹菊,少见庸俗之物。
许是上辈子过得不好,王译信不仅懂得赚钱,还很懂得享受,真正论起贵族的高雅享受,便是乾元帝都不如他。
轻轻淡淡的文武侯府一直是清流,清客们聚会的首选,只是王译信很少让人来府上做客,自从王芷瑶回娘家养胎后,谁也别想再在侯府的紫竹林饮酒,开诗会。
紫竹谁都能种,唯有他侍弄得最好。
在竹林中,悠然品茶,不仅能避开炎炎夏日,还有一种能避世清净的感觉。
王芷瑶每日都会来此紫竹林坐一会儿,她虽然有时觉得王译信挺能装仙人的,可只有在竹林中坐过的人,才能明白清净之镜,似有一种清流流淌在心上。
“瑶儿。”
“爹!”
竹林中,有一处墨绿的凉亭,王芷瑶想从竹子做得凳上起身,王译信抢险一步,“别动了,我一会还要进宫。”
“进宫?”
王芷瑶讶然道:“您没穿官服?”
王译信掸了掸袖口,丈青长袍素雅,显得他身体如同松柏般挺拔,垂在鬓间的几缕发丝随风微动,晕染出他卓然的气质。
这又是要到哪里摆谪仙派儿?
“我听说皇后娘娘让阿泽进宫。”
“嗯?让三少?”王芷瑶脸上多了一分不悦,“娘娘又想作甚?不知三少现在忙得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
“应该是……”
王译信犹豫了一会,眼底闪过几分尴尬,“药方对娘娘有用,娘娘想有皇子。”
王芷瑶握紧手中的象牙坠子,莫名得为三少心疼,“她把三少当成了什么?不管怎么说,三少总是陛下的晚辈,就算是他能让陛下……怎么开口?”
况且顾天泽又是那么个骄傲的性子。
“以前娘娘总会遮掩几分,最近她做得事儿,没一件让陛下满意的,我看得出帝后很疏远。”
“您是想……”王芷瑶拽住王译信的袖口,同他清远深黑的眸子对视,“不许去,她有能耐自己把陛下抢过去,三少不欠她的,爹……您更不欠她。”
乾元帝恩宠王译信,几次提拔他,已经够惹人非议了,此时王译信若是代替顾天泽进宫去寻皇上叙旧,喝酒,王译信怎能再称清流,词臣?
简直就是个邀宠的奸佞小人,同僚会嘲讽他的。
“您虽然不似过去,但我知道您不喜欢。”
王芷瑶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袖,喃喃的重复:“我晓得你不喜欢,不喜欢就别做,我也不想您……您违背自己的本心,何况涉及帝后皇家的事情,您是臣子,弄不好裡外不是人。”
“我来跟你说这事儿。”王译信把扯住自己袖口的手指掰开,淡淡的低笑:“可不是让你担心,或是来邀功的,一会阿泽从外面回来,你得缠住他,这个傻小子刚被我支到你外公府上去请教兵法,以他的聪明,一会准保能明白过来,所以我得提前跟你说一声,留住他,万不能让他进宫去。”
“您不必为我……为我……”
王芷瑶低头掩去含泪的眸子,“我不是。”
我不是她!
她已经走了,王译信做得再多,她也看不见,更不会感动,或是原谅王译信。
“你是顾家的媳妇,皇后娘娘同顾家同气连枝,顾家外戚是当定了。皇后娘娘的考量也有几分道理,有顾家血脉的皇子降生,并坐在龙椅上,顾家富贵绵长的可能性才会更高,顾家同皇后娘娘是不能割舍开的。”
“这一点不仅定国公,皇后娘娘明白,阿泽也清楚,他既是姓顾,一辈子都得为家族的安稳尽心力。”
王译信叹息一声,“总得有人为陛下同皇后娘娘说和。”
“您是臣子!”
“我同陛下不单单是臣子,若只为臣子我今日会穿官服去宫门口叩请,瑶儿……”王译信很平淡,除了微抿紧的嘴角外,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来,“我这一生注定毁誉参半,也不在意当世,后世人怎么评价我,前半辈子宠妾灭妻,无情无义,恩将仇报什么都无所谓,幡然悔悟的说辞只能骗外人,你该明白的……”
“……爹。”
“傻丫头。”
王芷瑶的头上罩住了一只大手,王译信清冷的眼底多了几分柔意,喃喃自语:“总有一个人要说,还是让阿泽做一个纯正的外戚,名将罢。阿泽比我有本事,也比我该享受后人的赞誉。”
“您别去。”
王芷瑶甩开王译信,起身道:“您不用去,三少也不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