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可不想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吃罪乾元帝。
锦衣衞和东厂一起行动,定是出大事了。
王四爷一直在乾元帝身边,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甚至怀恩想这桩大事没准就是王四爷弄出来的。
王谪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怀恩拱手,两人顺势到一旁低言。
“皇上让厂衞查抄京城的烟草,顺便遣四皇子去皇陵守灵,若无意外的话,这辈子四皇子想见陛下怕是很难了。”
“……”
怀恩公公忍不住同情四皇子,这位殿下到底怎么着王四爷了?在太后乱政后,四皇子已经吃了乾元帝一闷棍,不得皇上的心思。
如今趁着廢后的时候,四皇子刚有点缓过一口气,毕竟四皇子在朝上这些年的经营总有些底气的。
谁知还没等四皇子挽回君心,就被打发去守皇陵,彻底被乾元帝排除在外,父子情分只怕也断了个干净。
别看王译信儒雅飘逸,身上带着一股清流词臣才有的清俊气息,他若下狠手,是招招狠辣。
怀恩公公回礼道:“陛下旨意下达之后,定国公接了圣旨,不过脸色不怎么好看,奴婢瞧他若有所失,若有所思,不怎么甘心就是了,定国公夫人……不善于掩藏心性,不由得喜形于色,一个劲儿的宽慰司徒夫人,司徒夫人倒是稳稳当当,不羞不恼,不过一双水盈盈的眸子就没离开定国公的身。”
王译信点头道:“司徒夫人一向善解人意,只怕私底下反而会宽慰定国公。文昌兄一世英雄,对美人尤其容易心软,过后指不定怎么回报司徒夫人,可惜……他的一腔痴情怕是所托非人,被人耍了也不自知。”
见今日的定国公,王译信就想起昨日的自己。
他何尝不是被美丽,柔情,痴心,柔弱,不争的殷姨娘玩弄于股掌之中?!
同定国公比起来,他又能好多少?
“我同文昌兄存了隔阂,后宅的事儿,本就不是我能多嘴的。”王译信惋惜的叹息,“是不是只有无法返回,才晓得做被人迷惑?”
这句话着实矫情得还很,不管定国公是否能看透司徒氏,王译信都是要把顾家赶出京城去的。
“太夫人还是护着司徒夫人的,当场就让定国公夫人很是没脸。荣国公除爵,府邸自是收回,向来司徒夫人和小公子小小姐会搬回国公府。”
“阿泽的院落是不是有保不住了?”
王译信拍了拍脑袋,“是我想差了,以司徒夫人的知晓分寸,定不会住进阿泽的院落。”
就算顾天泽分府另住,定国公府也要为其保留院落,顾天泽可是名正言顺的顾家少爷,顾家人大半的希望都在他身上,就算司徒氏脑袋犯浑,定国公和太夫人也会为顾天泽保留院落。
怀恩公公笑而不语,显然很赞同王译信的话。
“告知公公一声,陛下那里……”王译信压低声音道:“我所为根本瞒不过陛下,陛下若是问起,公公不必多言,听着就好。”
怀恩点点头,王译信能说出这番话,他心裏很是感触,这是没把他当作用完就扔的人。
王译信笑了笑,慢吞吞的离开皇宫。怀恩在后面看着,默默摇头,不管什么时候王谪仙的装逼派是改不了的,唯一能让谪仙动容的人,只怕只有燕国夫人和顾三少了。
就算他提醒怀恩,语气动作也不是巴结或是施恩的,一样端着清高的派头,还是把怀恩当作太监看待,不至于轻蔑,但若说把怀恩放在同自己相当的位置上,也是万万不能。
怀恩跟在乾元帝身边数十年,像王谪仙这样的人,也就见了一个。
其余人不管心裏怎么瞧不起怀恩这个死太监,面上绝不会露出来清高,轻视来。
“你也是贱皮子!”
乾元帝把御书房的门推开,食指点着怀恩,“旁人上杆子巴结你,奉承你,你不理会,偏偏送到王谨之面前找不自在。几次三番给他行便利,当朕不知?朕可不是定国公!”
“王大人不是号称谪仙嘛。”怀恩不慌不忙,凑近乾元帝身边,“您就当奴婢想沾沾仙气罢,下辈子奴婢还想侍奉陛下,只是……不愿意再做肢体不全的人。”
“你若开口闭口为朕着想,朕反倒看轻你。”
乾元帝拍了怀恩的肩膀,“你有此心,朕也高兴。朕自负得紧,你若真如太监般行事,朕也不会把你留在跟前,想侍奉朕的太监多了,唯独朕信任,除了忠心外,朕亦看重你这分独特的气节,怀恩,你不必把朝廷上的大臣看得多高尚,在某些时候,他们还不赶不上你。”
为好处溜须拍马,为升官出卖同僚,背后下刀子的节操碎了一地的官员比比皆是。
乾元帝就是太聪明,看得太清楚了,才会更加看重王谨之,想看看给王谪仙无匹的帝宠后,王译信是沦为自私自利无节操的政客,还是依然保持着独特的性情。
“陛下……”
“王谨之这人,朕倒有些看不透了,不过也好。”
乾元帝眼底闪过几分兴致,“事事都在朕的预料之内,有甚意思?”
因顾皇后的事儿,乾元帝对美色上更是淡了些,后宫的妃嫔几十年如一日的耍花样,他毫无新鲜感,无论是深情的,还是清淡的,他实在看腻了。
前朝的朝臣……一直随乾元帝搓揉,好不容易冒出个王译信,乾元帝觉得做皇帝也没那么无聊了。
乾元帝抿了抿嘴唇,冷哼道:“看在他为阿泽着想的份上,这次暂且放过他!”
“若没陛下默许,王大人哪能成事?”
“他不是同你说不用为他说话吗?”
乾元帝狠敲怀恩脑袋,“不长记性,也就朕能容你放肆。”
“奴婢说得都是真心话,怎么就不能同陛下说了?”
怀恩摸了摸脑袋,笑道:“奴婢不说才对不起皇上带奴婢的情分呢。”
乾元帝笑了笑,转身进御书房,定国公一时半会想不明白的话,还得着了王译信的道。
……
“师傅,你让我云贵?”
六皇子脸立刻垮下来,坐在椅子上耍赖道;“我不去!”
王芷瑶在一旁笑出了声,“殿下不是时刻想着躲出去么?”
“师妹。”六皇子眨了眨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王芷瑶,“师傅最疼你,你帮帮我说说情,以往阿泽欠我的,一笔勾销。我是想躲出去,可不是去偏远没得享受的云贵啊,穷乡僻壤,就是寻人玩乐也找不到好的。”
王译信默默喝茶,根本不理会自家徒弟耍赖。
“殿下,云贵虽是远了点。”王芷瑶意有所指,“但也不是没有玩了的地方,在京城,或是江南,殿下被人时刻盯着,您虽是皇子殿下,可权贵云集之地,自是显不出殿下来。云贵就不同了,不仅气候好,风景好,空气清新,更重要得是没人比殿下身份高,还不是您想则怎么玩就怎么玩?”
六皇子嘶了一口气,摸着下巴,“这倒也是。”
没人敢欺负皇子,可若说皇子有多贵重,也不尽然,起码在京城就有几个敢不给六皇子面子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没有哪个皇子或是贵胄能看上云贵。自然云贵的官员也不是其他皇子的人,殿下到了云贵,偏远地方的土鳖,还不都围着殿下转?您完全可以给他们科普一番京城的风月。”
六皇子眼睛这回比方才还亮,王芷瑶接着说,“殿下喜好美人,谁说云贵就没有美人?何况云贵同番邦接壤,没准殿下还能品尝一番异域风情。番邦仰慕国朝,对您这位天之骄子自然不敢怠慢,殿下若是哪一日显得无聊去番邦属国转转,您就是上宾天使。”
王译信咳嗽两声,“还是别去为妙。”
“师傅是怕他们扣押我?”
“不,我是担心你丢了国朝的脸面。”
“……”
六皇子一脸尴尬,王芷瑶拼命忍着笑,“殿下,其实此去还有一桩好事。”
“什么?”
“海上有海贸,路上为何不能同番邦互通有无?”
“嗯?”
这回连王译信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坐直身体,“说说看。”
“爹先让殿下去云贵,想来一定有后招的吧。”
王芷瑶抿了抿嘴唇,“殿下还需一个持重,有震慑番邦的人辅佐,此人……没有比定国公更适合的了。”
六皇子后背发凉,挪了挪身子远离师傅和师妹,自己是留下呢,还是走呢,这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你想到啦。”王译信并不意外王芷瑶聪明,原本云贵就是他给定国公顾家安排好的去处,六皇子就算是能承担大任,王译信也会让他闹出点摆不平的事来。
定国公平定过南疆,威名到现在还能吓到一众番邦。
“他总归是三少的亲爹。”
王芷瑶不能不顾及三少的心裏是否有芥蒂,“让定国公做出一番事业,总好过让他养老,顾家远离中枢,但若再没金银,习惯富贵尊荣的顾家必会分崩离析,三少一人撑不起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