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德长公主微微的闭上眼睛，双手捏着手中的香，恭敬的对着佛祖俯身行礼：“哪怕只有一丝微弱的希望，我也愿意全心的去信佛祖，哪怕……哪怕是我不能将孩子找回来，也希望她能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平安顺遂、安然无忧……”这一刻，她不是什么长公主，只是一个丢失了孩子多年而查不到音讯的母亲……钺王上前帮忙把香插入前方的香炉，而后陪着长公主念经祈福。“姑姑，时间不早了，回去吧。”懿德长公主睁开眼睛，微微的吸了口气，再次对着佛祖行礼之后，这才站起身来：“多谢远光大师，每一年都在这里等候。”自从女儿丢失之后，她每一年都来宝华寺许愿，而住持远光，也每一年都会等候在这里，三十多年，除了两人的容貌，其他从未变过。远光大师笑而不语，只是微微的行礼。懿德长公主转身要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供奉在香案上的佛经，其中有一卷微微打开，露出格外娟秀的簪花小楷，一眼便能看出是出自女子手笔，只是字体却不像一般的闺阁女子那样空有形而力不足，反倒是带着一股别样的锋芒，让人格外的耳目一新。懿德长公主轻声开口：“这些佛经？”钺王上前拿起一卷放在长公主面前，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色：“是沐小姐为了其外祖父祈福而抄写的。”懿德长公主接过来看了一眼，而后看向桌案上堆着的高高一摞佛经，唇边带着一丝笑意：“孝心难得，我看这佛经上的字迹格外的喜欢，这一卷就拿给我吧，君钺，你明日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沐云瑶一声。”“是。”出了祈福殿，懿德长公主转头看向钺王：“君钺，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该有人照顾了。”“姑姑，我并不着急。”“以前你说不急，我倒是觉得可信，现在也不急吗？”懿德长公主说着，眼神微微的落在钺王手中的佛经上，“那个沐云瑶倒是个机敏的孩子，看着还不错，就是出身有些低了……”钺王身形一僵，随即面色越发的柔和：“我……并不看重出身。”面对这位多年来一直疼爱他的长公主，钺王并不想隐瞒他的心思。懿德长公主轻笑一声：“怪不得你今日废了那么多心思，只是，你故意安排让她见我，而她好像并不领情。”钺王方才在灵溪边说她没有披风，她就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本以为沐云瑶会出于讨好将自己的披风递过来，没想到对方竟全然不为所动，之后离开的也很是痛快。等在祈福殿看到她抄写的佛经，再加上钺王提起对方时的神色，立刻便明白过来他的用意。“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性子刚强，说话做事历来有自己的打算，我本想让她轻松一些，看来是我多事了。”钺王如此说着，却没有丝毫的不满，心中反而多了几分赞赏。如今京都之中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的官家小姐们都挤破了头，想要在皇姑姑面前多表现一分，唯独云瑶不同流俗。看到他这副神色，懿德长公主唇边的笑意更深：“你这次归来，想来就不打算再回粤西了吧？”“是，我想留在京都，一来是为了照看云瑶，二来……二来是为了调查我母后当年的死因。”夜色浓深，周围的香客都已经回各自的厢房休息。懿德长公主走到银杏树林边的石凳上坐下，轻声叹息道：“我知道，你总有一日是要回来这里的，也总有一日会想去揭开当年的旧事。”钺王站在上风口处，帮懿德长公主挡着夜风：“皇姑姑，有关我母后的死因，我是必定要调查清楚的。”懿德长公主微微垂着眼眸，夜色下，面容略显模糊不清，更没人能看清她眼神中闪过的汹涌情绪：“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日的……”钺王微微的咬了咬牙关：“皇姑姑，对于当年的事情，您肯定是知情的，可是这么多年来，您对我暗中照拂，却一直不肯告诉我当年的真相。”“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真相还有那么重要吗？”“对于其他人来说，也许已经不重要了，可是对于我和母后而言，不管过去多少年，都时时刻刻的如鲠在喉。”钺王语气坚定，声音中含着丝丝冷冽，“我不相信母后会迫害父皇的子嗣，如果母后真的如传言中所说那般容不下人，那就不会等到皇子们长起来才动手，而且还是选择在怀着我的时候……”他一出生就是在冷宫之中，后来听照看他长大的秦管事和陈公公说，他的母后生下他不久之后便被赐死，原因是母后担忧已经成长起来的皇子们会对她的孩子产生威胁，所以在她怀着自己四个月的时候，干脆的用毒害死了十位已经成年的皇兄，所以才被父皇厌弃，连她怀着身孕都不顾，直接关入冷宫，只等着生产完毕，就赐下鸩酒。当初这件事情闹的太大，甚至因此动摇到了朝廷的根基，朝中一片乌烟瘴气，几大家族联合起来对父皇施压，希望直接处死母后，若不是后来懿德长公主求情，说不定都不会有他的出生。这也是为什么，眼下的几位皇子年纪都比较小的原因。懿德长公主微微张了张嘴，却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我知道劝不住你，不过有时候真相往往更加残酷……查清楚了，未必对你有利……”“皇姑姑，我知道您不告诉我，定然是为了我好，可是身为人子，不能见母蒙冤而毫不作为，还请您理解我，我要查！”懿德长公主微微的摇了摇头：“你愿意查就查吧，按照你的性子，不管最终你查到什么，想来都是能受得住的。走吧，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你父皇那里，我会告诉他，不让他再将你派遣回粤西的。”“多谢皇姑姑。”“听我一句劝，别和你父皇置气，这么多年来，他把你安排在粤西，也是有他的用意……”“皇姑姑，起风了，我送您回去。”懿德长公主停住了话头，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