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想要把自己的身份,过往,好好的给周佳瑶讲一讲。可是突然间,她却沉默了,一副不知道该如何讲起的样子。出身经历复杂的人,往往都是这样,经历的事情太多,有些事想要努力的忘掉,却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相反那些想要记住的东西,却慢慢的变得模糊起来。胡氏不说,周佳瑶也不催,反正对于她来说,这些事情都是无关紧要的。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胡氏才幽幽开口。“江湖上,帮派众多,势力纷杂。有些帮派,传承多年,根基稳固;有些帮派则是后起之秀,势头强劲!”胡氏缓缓道来,声音不疾不徐,好似要将一副江湖画卷,在周佳瑶面前展开一般。“当然,江湖上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好的,便有坏的!帮派亦是如此。自古绿林英雄,就分正邪两派。有些名门正派,行大家之事,锄强扶弱;有些门派,则是鸡鸣狗盗之辈,专门做那下三滥的事情。”胡氏话语中,带了几分感慨,随后话风一转,道:“我夫家,姓胡!”呃!夫家姓胡!周佳瑶眨了眨眼睛,胡氏若是冠夫姓,应该是称自己为胡某氏才对,可是她却对外称自己是胡氏。难道……正在这时,就听胡氏又道:“老身,本是姓荣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落寞之意。原来,她让儿子随了自己的姓氏,而她却是以夫姓为姓。这是因为要躲避仇家,隐姓埋名,所以才将自己的姓氏和丈夫的姓氏做了替换?“你手中这块令牌,名为青霞令!乃是青霞山庄主人胡阳子,也就是亡夫生前所用的令牌。”周佳瑶有些糊涂了。“亡夫生前,是青霞山庄的主人,也是江湖上人人敬仰的英雄。正所谓,江湖事,江湖了。因为江湖纷争颇多,帮?派之间明争暗斗不止,所以各门派之间的关系也日渐紧张。为了平衡江湖上的争乱,他们便选出了几位德高望众的江湖前辈,想从挑选一位做武林盟主,以行公正,公允。”难不成胡氏的丈夫是武林盟主?那可是**oss啊!周佳瑶一脸的好奇。胡氏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笑着道:“他那是还年轻,虽是江湖人眼中的英雄,但资历不足,怎么可能担此大任呢!”“那……”好好的,怎么提到武林盟主了?“江湖中人推举出来的武林盟主,是亡夫的师尊。”胡氏的一双眼睛里,像是揣着对过往的回忆似的,那里头有留恋,有感慨,还有几分让人猜不透的意味。“亡夫师尊是沧海派的第十三代长门,名讳上莫下虚。”看来老夫人对她丈夫的师傅还是很尊重的,现在提起来,也不敢直呼其名。周佳瑶懵懂的点了点头,江湖门派之多,她对江湖又不了解,自然是胡氏说什么是什么。“其实,你身边也有知晓江湖之人!”胡氏神秘一笑,道:“老身曾经有幸,见过世子夫人的兄弟一回。”周佳瑶有三个哥哥。“老夫人说得是……”“你的长兄,范大人的乘龙快婿。”胡氏只道:“他用的那把刀,可是有来历的。”周佳瑶愣了一下,随后方才想起周翼虎的功夫是村里那个怪老头教的。只不过,那个怪老头的来历,却是不简单了,听闻曾经也是江湖人。“您是认出那把刀来了?”胡氏点头,“那刀名叫夺命,是鬼阎王赵无天的兵刃。那刀戾气极重,不知怎么的到你大哥手中了?”周佳瑶只道:“晚辈也不知道!”“想秘是你大哥有了机缘,让赵无天收做传人了吧!”胡氏叹了一声,“那鬼阎王在江湖上名声不好,人人都说他心狠手辣,是个凶煞之人,却不知道,他其实也是个苦命的人,走到那一步,却也是逼不得已。此人重情重义,后来脾气性情倒是越发古怪,江湖上已经有好几年探听不到他的下落了。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被仇家追杀隐世,不成想,却是收了你大哥做徒弟,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周佳瑶只道:“不想老夫人对江湖中事,如此了解。”那阎老头确实是无亲无故的,大哥说过,将来是要给他养老送终的。胡氏听了,大笑两声,才道:“老身当年也是江湖中人,这些年虽然避世不出,但是没聋也没瞎,有些事,瞒不过我的眼睛。赵无天一生杀戮无数,到老了,却能善始善终,也算是有福之人了。”周佳瑶的目光就落在手里的那枚青霞令上,心想,这老太太跑题跑的也太严重了,好好的,怎么又说起这个了。胡氏像是没有看到周佳瑶的疑惑似的,又道:“要真论起来,江湖人身不由己,又有几个手上是没沾过血的呢!”周佳瑶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枚青霞令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胡氏叹了一声道:“当年师尊担任盟主以后,确实为武林同道做了不少事!平息江湖纷争,整顿武林的歪风邪气。”那段日子,胡氏过得很开心,可惜花无百日好,江湖中的尔虞我诈,又岂是一两个人能够平息的。周佳瑶听了胡氏的一番讲述,才知道原来青霞山庄是胡阳子所建,虽是以胡氏的名字(胡氏当年叫荣青霞)命名的,实则却是沧海派的一脉分支,专门替武林盟主和沧海派收集江湖情报,护卫一些沧海派的机密和盟主的安全。只是随着沧海派和青霞山庄的日益壮大,江湖门派的反应也各异。有些人觉得莫虚掌门人公正无私,处事公断,是江湖的表率。也有人觉得莫虚是伪君子,借着武林盟主的名头打压他人,壮大自己。一时间,谣言四起,眼见着,莫虚和沧海派,就要成为整个武林的公敌了。“这事,其实并不简单,背后,是有推手的。”胡氏挑了挑眉,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是谁!”胡氏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世子夫人以为是谁?”周佳瑶摇了摇头,“晚辈不是江湖人,不懂这些。”胡氏轻叹一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随后道:“若真是江湖中人所为,老身也不会问你了不是。”言下之意,这个势力也是周佳瑶能够猜想到的。不是江湖人所为?那会是谁?周佳瑶猜想了片刻,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这个灵感,还是她从影视剧中得来的。后世的不少影视作品中,都描写过朝廷和武林人士的关系。朝廷是能利用的就收为己用,不能利用的就极尽打压之能事!朝廷手握重兵,军中又不乏武功高强之人,所以只要皇帝下了圣旨,想要打压谁,那么这个门派被血洗灭门的机会,是非常大的。胡氏笑呵呵的看着周佳瑶,“世子夫人果然聪明,片刻之工就想到了答案。”“那后来呢!”“沧海派本是在江湖上屹立百年的门派,行事一向是光明磊落,可惜只因不想做朝廷的鹰犬,落得个灭门的下场。亡夫的尊师身死,而亡夫和青霞山庄,亦受到屠杀。”胡氏轻叹了一声,“当时我已经有了身孕,亡夫为了保护我,落得个被万箭穿心的下场。”周佳瑶心里一惊,再一看胡氏,却见她眼圈红了红,眼里也带上了仇恨的目光。掐指一算,那也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当今圣上尚未登基,也就是这笔血债是先皇造的孽。朝廷一向视武林人士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一直暗中打压,大有血洗之势。周佳瑶一直以为,这些都是小说和影视作品杜撰的,不成想,现实生活中,竟也是如此。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武林人士多为草莽,义气行事,自成一派,却始终脱离朝廷的掌控。这些人一旦抱成团,危害之大,足以撼动皇上的江山,这一点,从水浒传中对梁山好汉的描写就可以窥探到一二。没有哪个皇帝会不在乎江山社稷,也没有谁,愿意被这样一群‘乌合之众’给拱下来!史书是有记载的,历史上的几次大暴乱,起义,也都能看到武林人士的影子。他们中能人异士颇多,一旦抱成团,威力不可小觑。老皇帝杀了胡阳子,那胡氏心中,一定是怨恨非常吧!她逃离后,独自一人在乡下躲了起来,生下了孩子。只是,谁能想到荣显长大后,居然从军了。而且一路做到了如今这个位置,又深受皇恩!老夫人的心中一定十分难受。她作为诰命夫人,自然有进官的机会,面对着皇上时,心情一定很复杂。老皇帝已死,当今圣上又对荣家颇为照顾,时间一长,只怕胡氏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决择了。就在周佳瑶走神的时候,胡氏又开口了,“造化弄人啊!当年我为了保住亡夫的血脉,一路坐船南下,后来在一个野外露出了马脚,被人认了出来,受到了官兵的追捕。我逃得太过慌张,以至于摔到了山坡底下,孩子虽然保住了,可是我的头却磕到了石头上,醒来之后,失去了记忆。”当年她也是江湖中人,所以认识她的人不少,有些人作了朝廷的走狗,帮着那些鹰犬到处追捕她,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被逼得走投无路。周佳瑶微惊,顿时觉得生活太tm的狗血了,居然还有失忆这桩事。胡氏笑了笑,这一笑,却是无比的辛酸。“以老身当年的脾气,如何肯做藏头露尾之人?只怕生下孩子之后,就会找个妥当人帮我照看他,随即召集旧部,行复仇之事!”“只是我当时脑袋受了伤,什么都不记得,被人救起以后,干脆就在那村子里扎了根。”胡氏叹了一声,她一个毫无记忆的单身女人,怀着身孕,又是在陌生的环境下生存,处境可想而知了。有多少个夜里,她都是从恶梦中惊醒的?她一直不断的问自己,她是谁,孩子的父亲又是谁,可是午夜梦回,回应她的,只有无限的孤寂。“老夫人当年,只怕很辛苦吧!”周佳瑶也动了恻隐之心。“呵呵,当初啊,确实不容易。只不过,那村子地处偏僻,民风淳朴,村民们倒也都很善良。”其实,哪儿有那么简单啊!胡氏生得貌美,根本就不是乡下人的样子,加上当时她身边还颇有财物,所以引得不少登徒子上门,想要行不轨之事。她虽然忘了前尘往事,可是身手还在,要紧关头,一身力气和莫名冒出来的武力救了她。她几次脱险,都是依仗着本能反应,那些受伤的无赖也想讹诈她,却没有人相信她一个柔弱的寡妇能出手伤人,无形中倒为她省去了不少的麻烦。只是,她的那些丢失的记忆时有时无,她在那个村子扎根了好多年,都没有想起来自己到底是谁。不过,胡氏脖子上戴着一块玉佩,上面雕刻着一个胡字!胡氏便以为自己是姓胡的,于是就顶着夫姓生活了多年。巧的是,她逃走时,将胡阳子一直随身带着的那枚玉佩也带上了。那玉佩上雕刻的是一个荣字,胡氏猜想自己的丈夫应该姓荣,但阴差阳错的让儿子姓了荣。周佳瑶听了,又是一阵暗暗的感叹。原来子随母姓的背后,还有这样一个让人听了心酸的故事。“那夫人又是何时想起来过往的呢!”胡氏眼中带上了几分悲伤之意,道:“那是一个冬天。我清楚的记得,那年冬天雪下的特别地大,天气特别冷。一个深夜里,有两个人进了我的小院,欲杀害我们母子。那一年显儿才十二岁,根本什么也不懂,在西屋里睡得很沉。我当时听到了动静,就起身查看,随即与他们缠斗起来。”周佳瑶不由得紧张起来,问道:“后来呢!”“后来?”胡氏冷笑,“我虽失忆了,可是功夫却没丢,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他们为了逃命,劫持了我的儿子来威胁我!害得我们母子分别数十年,当真是该死。”周佳瑶蓦地睁大了眼睛,母子分别数十年,她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