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出了淮芳楼,叶玲娇心情郁郁的,整个人都没精打采的样子。叶棠采拼命地搜刮着前生的记忆。前生她与叶玲娇别苗头,关系不太好,所以对于苗基和也知之甚少。后来她嫁进了张家,叶玲娇是家里唯一一个来瞧自己的,当时她生怕触了叶棠采的伤口,所以极少说到自己的婚事。后来苗基和摔死,叶玲娇因着这倒霉事,叶鹤文禁了她的足,不准她出门惹人笑话。叶棠采让秋桔到外头打听,秋桔回来说:“那个苗夫人说,是玲姑娘约苗公子到酒楼吃饭,最后玲姑娘爽约,苗公子刚巧遇到几个朋友,就跟他们一起喝酒,不料下楼梯时才摔死的。苗夫人说,都怨玲姑娘,临着成亲还约人见面,说什么连这几天都耐不住!非要逼着玲姑娘给他守门寡。我到酒楼那边打听,给了十两银子,也没打探到什么。那小二只告诉我,当时他们在包厢,跟苗公子喝酒的二人,一个是……还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当年自己正病得头晕脑胀,也没听清楚秋桔说的是跟谁喝酒,只记得说过有个姑娘。貌美如花的姑娘是谁?刚才的若兰姑娘?“咱们先家去。”叶玲娇蔫蔫地说。叶棠采是与叶玲娇一起坐马车出门的,所以一起回靖安侯府。几人在垂花门下车。叶棠采想给苗氏和温氏请了安就回去,便与叶玲娇往安宁堂而去。二人钻了进屋,走到西次间,就见苗氏沉郁着脸坐在那里。看到她们就抬起头:“如何?”“娘?”叶玲娇一怔,“什么如何?”“自然是你表哥的事情了。”苗氏皱着眉,“棠姐儿一回来,你就拉着人跑出去了。除了这事,你还有什么事。”“这个……”叶玲娇以为苗氏怒她了,垂下头。“祖母也是在担心小姑的婚事吧?”叶棠采说。苗氏微微一叹,昨天叶玲娇说到苗基和的事情,她就以为叶玲娇又任性了,要帮着苗基和延婚期,但晚上睡觉的时候却越想越凝重。她只得叶玲娇一个闺女,若这事是真的呢?她赌不起!叶玲娇高兴地跑过去,偎着她坐到绣墩上,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娘最疼我了。”“你呀,一天到晚净惹事。”苗氏戳了戳她的脑门。叶玲娇吐了吐舌头,“我哪里惹事了,明明是事情惹上我。”“行啦,这个事情交给我。”苗氏说。叶棠采听着便笑了笑,叶玲娇松了一口气。“祖母,我先回家去了。”叶棠采请了安。“去吧!”叶棠采出了安宁堂,沿着湖衅的翠石小道一路分花拂柳,很快就来到了荣贵院。才走到廊上,就听到温氏在跟叶薇采聊天。“你在家里,可有见你大哥哥?”温氏的声音传过来。叶棠采一怔,掀起帘子走进来:“娘。”温氏正坐在贵妃椅上,看到叶棠采,便是一怔,笑道:“中午吃过饭之后,我以为你家去了。”“跟小姑在外面逛了逛,当时出门时懒得赶两辆车,便又回头来。想着先跟祖母和娘请安后再去。”叶棠采走过来,坐到榻上另一侧。“刚刚你们在聊什么?”温氏抿了抿唇。自从那次叶筠跑到温家来,劝温氏不要告叶承德,温氏再也没有提起过叶筠。但现在却还是忍不住跟叶薇采打探。“这个……”叶薇采怯怯地看了叶棠采一眼,大哥哥替爹挨打,而爹跟娘闹掰了,这事自然不能说的,只吱唔道:“不知道他又跟哪个同窗出去玩了。”正说着,外头响起一个笑声:“唷,大嫂回来了。”叶棠采听着就是脸色一沉,只见孙氏甩着桂花帕子笑着走进来:“今天一早我就去看梨姐儿,明天个博元就要回乡参加乡试,所以摆了席宴给他饯行。过了八月,回到家就得准备明天春闱了。”温氏听着她那得瑟的模样,神色就是冷了冷。但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丈夫向着外室,儿子不中用,女儿又嫁了这样的人家,现在就连一直讨厌那个外室的老太爷,好像也接纳外室了。这个张家虽然因张曼曼一事而闹了一场笑话,失了一个大大的机遇。但到底还是权臣之家,张赞再不挤,也是大理寺卿。温氏便也不敢太得罪孙氏,只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哦。”叶棠采道:“二婶奔波了一天,还是回屋好好歇歇吧!”“大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孙氏嘲讽道。原本因张曼曼一事,孙氏便蔫了,但大房却出了这种事,她气焰又嚣张起来。“我来这里,也是关心大嫂,有你这样赶人的吗?”温氏暗恼,神色冷沉,只说:“二弟妹你想多了,棠姐儿也不过怕你劳累而已。”孙氏见温氏敢怒不敢言,就笑道:“刚刚听到你问筠哥儿的事情,薇姐儿你怎么说谎?筠哥儿大孝子,在公堂之上替他爹受了三十板子,正伤着呢!大嫂也不去瞧瞧。”温氏听得叶筠居然替叶承德挨了板子,气得眼前一黑。孙氏瞧着她脸色苍白如纸,很是得意。“你够了没有?”一个冷森森的声音响起。孙氏一惊,回过头,只见叶棠采一张明艳的小脸说不出的冷沉,一双眼,冷得好像能把她冻成冰渣一般。孙氏被她盯得沉身一颤:“你、你……我不过是说句实话而已。好心作了驴肝肺,不爱听就算了!”说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叶棠采走到温氏身边,温氏只怔怔地坐在贵妃榻上。叶棠采脸色很不好,府上捧高踩底之人太多,只要温氏坚持要回家来,她就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叶棠采握住她的手,温氏强忍着眼里的泪,苦笑:“是我没教好……”“关太太什么事。”蔡嬷嬷道:“当时大公子八九岁时,老太爷说不能赖在内院被咱们这些妇人教,带到外院去,平日里他早出晚归的上学,咱们去关心他,给他送汤送吃食的,偶儿叫到内院吃饭,老太爷还骂咱们娇惯了他,说会宠坏了。拘着不准这样,不准哪样的……太太平日里见一次就叫他一次念书,不想叫他一次他便跑一次,对咱们越发疏冷……”说着,蔡嬷嬷也住了嘴。毕竟,不论是砸到谁手里,到底是她这个当娘的没尽到责任。“太太,表公子过来了。”念巧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温氏一怔,连忙擦了擦眼泪,只见秋璟和秋琅走进来,二人见了礼:“小姨。”“你们来啦,刚才到哪了?”温氏道。“叶三老爷招待我们喝酒。”秋璟道,“很晚了,我们来跟小姨辞行。”“哦,快酉时啦。”温氏侧了侧身,看了看博古架上的沙漏,“你们回吧!”又望向叶棠采:“棠姐儿也回去吧!”叶棠采点头,看着叶薇采:“薇姐儿这几天陪着娘睡。”“好。”叶薇采连忙答应。叶棠采和秋璟秋琅就退了出去。到了垂花门,叶棠采上了马车,而秋璟和秋琅则骑着马,一行人出了门,朝着大街上去。秋高气爽,天气凉快,马车两边的帘子都打了起来。秋璟看着叶棠采郁郁寡欢的明艳小脸,就说:“表妹放心,总会有办法的。”叶棠采哦了一声,只笑:“什么办法我都试过啦。我拉了他好几次了,但他总是执迷不悟。”秋璟看着她苦笑,很是心疼。她虽然成了亲,但年纪却很小,等到明年二月,她才十六,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家里什么事都得她一个扛着。想到叶筠,秋璟眼神便冷了冷。一行人走到东大街的三叉路口,叶棠采说:“咦,到这了,你们要左转。那咱们下次见了。”秋璟说:“我送你回去。”叶棠采说:“不用啦,我才是京城人好不,你们才来,不认路,若要送,也是我送你们回去。”秋璟笑道:“只是想跟表妹多说话而已。”叶棠采一怔,抿唇而笑,“那就劳烦表哥你们了。不过我要到前面的天姿阁拿几件衣服。”一行人才转了个弯,叶棠采让惠然下车,不一会儿,惠然就抱着一个包袱回来。上车后,几人继续前行,临着天擦黑,几人才回到城北长胜街。“这条街叫长胜街吧?”秋琅好奇地四周张望。“听说,前朝不叫长胜街的。”秋璟说。“咦,我怎么不知道这个?”叶棠采一脸奇怪。“我知道的比你多。”秋璟说着很是感慨:“定国伯府将门世家,代代英烈,镇定有国门之称的应城。我们定城距离应城不远,小的时候没什么谈资,说的就是褚家,而且因着人人都敬仰褚家,恨不得把他们祖宗十八代都扒了个彻底。”听到这,秋桔和惠然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说的是,褚家开国元勋,当年帮太祖皇帝登基,立下赫赫战功,太祖皇帝赐了府邸,原本这条街叫什么玉成街。太祖皇帝见褚家坐落于此,这街名不够霸气,所以就赐名长胜街。也是给褚家寄于厚望,希望褚家长胜不倒。”秋璟说着摇了摇头,“但,这个世间哪有长胜不败之理,可惜了。现今定城那边谈论的对像变成了冯家。”叶棠采听着,心里很不好受。这时庆儿轻甩马鞭,马车要拐进前面的小巷。“二位,不用送了,就到这。”叶棠采笑着说。“好。”秋璟一面答应着,但仍然驶着马跟着他们进了巷子。前面就是西角门,秋璟望过去,突然见那里走出几个人来,打头的是一名少年,长得眉目华丽,风采翩翩,正是褚云攀。秋璟看着,只觉得褚云攀皮相长得太好,过于文弱。好好的将门世家,一点先祖遗风也没有了,如此想着,不由微微一叹,又摇了摇头。褚云攀也见到来人,一辆马车,并两名骑马的男子。“三爷。”庆儿咧着嘴打招呼。叶棠采见到褚云攀就开心,伸出半个脑袋来瞧他。“回来了。”褚云攀说着,又朝着秋璟和秋琅行礼:“二位表哥。”几人在他跟前停了下来,秋璟和秋琅连忙下马来,朝着他还礼。秋琅笑着打了一声招呼:“褚三爷。”褚云攀一怔,他记得上次他们好像叫她表妹表来着。心里莫名有点不痛快,只说:“三表哥叫我褚三就好了。”叶棠采没有下车,只看着他笑:“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明天就要回去参加乡试,跟几个同窗辞别。”褚云攀说。叶棠采一怔,他哪有什么同窗,一定是跑去跟梁王玩耍了。便道:“我也去。”“唔,不许去。你在家里好好的。”褚云攀见她撇着小嘴,一脸期盼地看着自己,就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但到底是忍住了。秋璟瞧着二人言语之间颇为亲密,心里颇为难受。就笑道:“表妹,我们先回了。”叶棠采点头:“好,等以后得空,再请你们上门坐。”庆儿甩了甩小马鞭子,马车就进了门。褚云攀和予翰也离开了。秋璟和秋琅骑着马出了巷子,秋琅见秋璟神色低落的样子,就说:“哥,你怎么了?”秋璟苦笑:“我瞧着……表妹跟他感情挺好的样子。”“什么感情好,我觉得这是礼貌而已。”秋琅说,“难道你要放弃了?”秋璟浑身一凛:“不可能。”放弃,这是不可能的。既然知道她会和离,知道有机会,心已经打开了那个缺口,又怎么可能会放手。只是,心系于一个人,就会在意她的一颦一笑,看着她对别的男人语气温柔,心就会难受,看着她对别的男人笑,心情就会低落。“那不就得了。”秋琅嘻嘻笑着,接着又皱起了眉,“不过……咱们想要跟她接触,可难了,毕竟是男女有别,不能约她上街玩。若小姨还住咱们家就好了,若是咱们也有个小妹就好了。早知把家里堂妹带一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