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他是少年未婚夫妻,她以前是真的爱他的。京城顶级权贵的继承人,长得英俊无匹,意气风发。不知是京城里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良人。能够嫁给她,她不知多幸福。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的。结果,褚家突然兵败,树倒猢狲散,整个褚家废了,毁了。而褚飞扬也不再是那个万众瞩目、处于云端之上的顶级名门贵公子。那一刻,她的心情沉到了谷底,整个人都似处于黑暗中一样,煎熬,难受痛苦。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该第一时间到他身边安慰他,帮助他,甚至贞烈地偏这个时候嫁给她,到时,说不定她还赢得一片赞誉。当时她还真有这样的冲动,但一觉醒来,她却又退缩了嗯嗯。后来,听得平王妃跟管家商量着退婚的事情,她惊骇之下,却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她还是难受的,因为她觉得自己还是爱他的,只是……有时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是自己爱就可以继续。后来她与吴一义定亲,当时自己是非常开心的。成亲后两年,发现褚家继续败落,已无翻身的余地,她更安心了。但后来听说他娶妻了,她心里就别扭和不得劲了。她离开了他,他该日日思念着她,为她生不如死才对的,但他居然娶亲了。所以她一见到姜心雪就刺激打击她,找到机会就嘲讽。后来再嫁褚飞扬,她便觉得,她哭一哭,笑一笑,他就如以前一般,对她言听计众,神魂颠倒。而后来也证明,她是对的,褚飞扬被自己的魅力征服,这种征服的筷感,让她无比得意。万万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局!想起自己以前的得意,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不断地在台上蹦跶着,观众却躲在帷布之后观看着她。现在,帷布终于被拉扯而下,自己的所有,全都在别人算计之中——“慕嫦,我以前是真的爱你的。但结果,你竟然对我弃之如敝履!”褚飞扬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我恼恨过后,就放下了。那是你的选择,不论你追求爱情,还是富贵,全都是你的选择。但是,你不该选择了自己的人生,还要对我的事情横加干涉!更不该明明丢弃了我,觉得有价值时再捡起来!然后我就得一脸感动地接受你?”“你、你竟敢!你竟敢——”葛兰郡主快疯了,这是事关一个女人的尊严问题。“走!”那两名衙差不住地去拖拉着她。“不!不要用你们的脏手碰我!”葛兰郡主拼命的挣扎着,但他一个小小的女人,哪里敌得过两个大男人。最后只能被他们拖着走,葛兰郡主抬起头,恨恨地盯着褚飞扬,脸色狰狞,声音恨毒:“你等着……你们全都会遭报应的。”叶棠采墨眉轻挑:“那我们可就等着吧!不过,郡主现在这般丢脸,可怪不得我们。若当初海哥儿之事上你直接认罪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儿,非得推给挽心,因此只能直接上公堂。真是感谢郡主,非得为全京城百姓上演一场大戏。”“你——”葛兰郡主差点喷出一口血来。盯视着叶棠采的目光似粹了毒一般。“你们全都会不得好死!全都!”葛兰郡主被拖走之后,整个公堂陷入尴尬的气氛中。吴家的人已经没脸呆了,起身就急急地从后堂的方向离开了。秦氏也是脸色惨白,心惊胆跳地站起来,她又惊又怕。现在她最恨的不是叶棠采褚云攀,也不是葛兰郡主,而是褚飞扬!这个逆子,竟然一直都在装模作样,现在葛兰郡主倒了,她也成了笑柄,褚家也没脸,连带着影响褚妙书。但这一切,都有褚飞扬的策划在里面!“飞扬,你……”秦氏直喘气。“娘想说什么?”褚飞扬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难道娘还在怨我揭她老底?让你没脸?但如果她不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恶心事儿,还怕我揭她?”秦氏脑子一晕,差点没栽地上去,这是她的儿子?亲生的?怎么这样坑娘?“给我滚回去!”褚伯爷冷冷地瞪着秦氏,恨不得上手就是一巴掌。周围全都是百姓们的嘲笑声,褚伯爷觉得从未这般丢脸过,狠狠地一拂袖,便转身离开。秦氏脸色铁青,千般不愿的跟着褚伯爷身后,急急忙忙的离开没有。“回家了。”褚云攀扶起叶棠采,“今天的大戏精彩吧?”“嗯嗯。”叶棠采点着头。姜心雪怔怔的,她站起来,看了褚飞扬一眼,心情很是复杂,更多的是尴尬和羞愧。……公堂一片吵闹,此时此刻的褚家却是一片安宁。溢祥院——丁嬷嬷正在屋子里做绣活,一名小丫鬟跑了进来:“太太和褚伯爷他们回来啦!我远远的看到她们在垂花门下车,第一时间就来通知嬷嬷。”丁嬷嬷放下刺绣,笑道:“可算回来了。”丁嬷嬷作为秦氏的心腹陪房,今天她本应跟秦氏一起去衙门的,但她的老寒腿犯了,还有些风寒,所以才不跟着去。丁嬷嬷满满都是遗憾,今天的案子毫无悬念,她倒是想看到不论是府尹还是官府,反正所有人一边倒地护着葛兰郡主的场面,那才好好地打吴夫人的脸,那才显得他们褚家有眼光,娶了有皇帝当后台的亲孙女。丁嬷嬷把手中的刺绣放下,一边走出去一边道:“已经午时了,你们快把饭菜摆到厅里面。还有,弄个火盘来,放到门口。”不论怎么说,到底是进了一次衙门,还是因人命的大事,迈了火盘才好去邪。“是的,嬷嬷。”丫鬟们笑着,转过身来,不想,却惊呼一声:“啊,嬷嬷,来不及了,老爷和太太回来了。”“什么?”丁嬷嬷一惊,连忙踏过门槛,走出屋子,果然看到褚伯爷和秦氏一前一后的走进来。“太太,你们怎么就这样进来了?”出门前,秦氏就吩咐过她,让她准备火盘的,到时摆在垂花门口,全都得跨着进来。而且,最令她惊异的是,褚伯爷性格懦弱,以前都是秦氏走在最前面,而褚伯爷却是亦步亦催地跟在她后面,但今天走在前头的居然是褚伯爷。褚伯爷脸紧紧的绷着,浑身上下掩不住的恼意。怎么回事?丁嬷嬷吓了一跳,却跟在褚伯爷身后的秦氏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的模样。要不是绿叶扶着她,可能随时都要晕倒的节奏。“这……”丁嬷嬷大吃一惊,连忙奔了过去,低声说:“太太……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今天不是去衙门吗?现在怎么……”“不要再说了!”绿叶惊叫一声,颤抖着看了她一眼。丁嬷嬷脸色一变,并没有因为绿叶对她吼叫而生气,反而心惊胆跳。绿叶自小被她拧大的,向来是个柔软老实的,打一棍子还闷不出个屁来。但今天居然对她大呼小叫,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或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丁嬷嬷忐忑不安地跟着秦氏进屋,却又忍不住回头,只见褚云攀扶着叶棠采跨进门槛。丁嬷嬷觉得奇怪,总觉得少了什么,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一群人走进屋子,还没坐下来,褚伯爷就冷喝一声:“你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跟我说,娶了葛兰郡主多好多好,会给我们家里带来荣耀的吗?现在瞧瞧,我的天!我们家居然娶了个谋杀亲夫的毒妇!别说荣耀,都成耻辱了!我对不起列祖列宗啊!”褚伯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什么?谋杀亲夫?”丁嬷嬷吓得一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丁嬷嬷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觉得怪怪的,原来是少了一直孝顺在秦氏身边的葛兰郡主!而且……那是谋杀亲夫!虽然此事在挽心被告后,她便有这种猜测,但却一直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哪里想到……“我也不知道,我以为……”秦氏脸色苍白。“你以为什么!”褚伯爷背着手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开始我就说了,不要娶她!她是一个寡妇,还热孝在身!你却非得把她娶进门!我说你,你还跟我耍泼!什么梦到了吴一义的鬼魂找你,不娶就害死你!我呸!鬼害你?还真要害死你!娶了谋杀他的凶手进门,他不害你,害谁?!当时我都被你怼的吱不了声,现在我真想笑,哈哈哈!”秦氏恼羞成怒,因为心虚,反而恶狠狠:“我也是受害者!”“你还受害者?人是你自己巴巴求回来的,我现在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娶她,你跟平王妃商量了什么?约定了什么?”褚伯爷冷冷地说。秦氏脸色一变,不由抬眸扫了叶棠采和褚云攀一眼。二人已经坐了下来,褚云攀还给叶棠采端了一杯茶,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秦氏见他们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们夫妻俩一定在心里面不知道如何的嘲笑她!偏偏,她现在底气不足,不能发作出来。“啊,我问你话呢!”褚伯爷恼叫。还能许诺什么,当然是娶了葛兰郡主就能夺得褚云攀的一切!秦氏如是想。但这些都不能说出来!刚刚在公堂之上,她多害怕葛兰郡主会把她拉下水,把她们之间的协议公之于众。幸好直到最后,葛兰郡主都没有把事情给捅出来,否则她和褚妙书都要完了。想着,秦氏又无比绝望,心里恨得什么似的。现在褚妙书还未当皇后,还只是太子侧妃,还得靠褚云攀的帮助而登上皇后之位,一点闪失也不能有。秦氏想死的心都有了!现在褚伯爷当众呼喝她,秦氏恼羞成怒:“你吼什么吼?你以为我想的?我愿意她入门……当然是喜欢她啊!想她当我儿媳啊,还能怎样?比起这个丧门星,我一直更喜欢葛兰郡主,老爷你不也是这样吗?”褚伯爷脸色就僵了僵,以前褚家未败落之前,葛兰郡主和褚飞扬就已经订亲了。对于这个未来儿媳,他还是非常满意的。后来褚飞扬娶了姜心雪,毕竟与葛兰郡主比,不论是长相还是出身都被葛兰郡主实力碾压,褚伯爷还真是更喜欢葛兰郡主多一点。秦氏继续道:“她本来就该是我的儿媳,娶不到她,我心里就过不去。后来平王妃跟我说……葛兰郡主死了丈夫,在婆家里面多可怜多可怜,一直被吴家人欺负。而且,当年葛兰郡主嫁到吴家,吴夫人不知多得瑟,好几次讥讽我娶了个破落户儿媳,我就跟她赌气来着。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就在吴一义的热孝期把葛兰郡主娶进门,气死那个老妖婆。就是这么简单!”叶棠采眸子冷了冷。褚伯爷说:“那你跟平王妃约定了什么?承诺了什么?”秦氏的脸色僵硬了一下,狠狠的咬牙:“我还能跟她承诺什么?我也不过跟平王妃承诺会好好照顾葛兰郡主,一定不会亏待她,不会因为她是一个寡妇而欺负她,我就跟她承诺这个事情,有错吗?哪个母亲要嫁女儿了,不会跟婆家要承诺的?”褚伯爷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但他心里的恨意还没有消散:“想要恶心吴夫人,你就装神弄鬼,说什么吴一义的鬼魂找你折磨你?”见他又提这丢脸事儿,秦氏低着头一声不吭。褚伯爷更气愤了:“你真的是愚笨不堪、可恶至极!看看现在把家里祸害成什么模样了?还说给家里带来荣耀了,带来的明明是厄运!果然是一个寡妇,身上都是霉运,也不知你脑子装的是什么!”秦氏大恼:“你说够没有!”“娘你就消停些吧!”褚伯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可看着秦氏愤怒的脸色,却有些胆怯,便回过头来,看着褚云攀:“三郎,你看看你母亲……”褚云攀却是神色淡淡的:“父亲,既然事情解决了,那我跟棠儿就先回镇西侯府去了。”“什么!三郎……”褚伯爷大惊失色,“看看你媳妇,快要六个月了吧,既然都在这里住下了,不如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免得挪来挪去的,像什么话。一家人住在一起,要是发生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褚云攀却是冷冷地道:“爹,你在开玩笑吧,棠儿在镇西侯府都是好好的,自从搬回家后就接二连三的出事,要不是她够精明,现在都成了毒害侄儿的犯人了。”褚伯爷脸色一变,一瞬间尴尬了。因为当时他也认定是叶棠采干的……“我们先回去了。”褚云攀扶着叶棠采站起来。夫妻二人出了溢祥院的门,远远的却见姜心雪走来。叶棠采道:“大嫂刚才干嘛不进去?”姜心雪冷笑一声:“进去干什么,也不过是一阵吵闹而已。我现在都不想理会这些事了。”说着,却突然朝着叶棠采福了一礼:“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和海哥儿不知如何是好。以前……我还总是跟你争风吃醋。”“以前都是小事,不过……你谢我干什么?”叶棠采墨眉轻扬,淡淡一笑:“在公堂之上你都听到了,整件事情都是大哥一手策划的,要不然我哪里敢用海哥儿做诱饵,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若非他父亲坚持,我如何会做这种事。”姜心雪一怔。当时在褚学海之事上反击,她和葛兰郡主一样,都猜到了是叶棠采在挖坑,用褚学海当诱饵。虽然这样做的确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但姜心雪还是有些埋怨叶棠采的,毕竟那是她的儿子,伤他就如割她的肉一般。哪里想到,这一切都是褚飞扬这个亲爹干的。“我们先走了。”叶棠采说。褚云攀已经拉着她的小手,一步步地往西跨园而去。姜心雪心里很是复杂,只得往自己的院子而去,先去看一看褚学海。褚学海早就挪回她的院子里。但走进屋子,她就怔住了。只见褚飞扬坐在床边,正在给褚学海喂药。姜心雪一怔,很是恼怒:“你给我出来。”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褚飞扬放下了药碗,跟着她的脚步来到庭院。姜心雪道:“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竟然拿海哥儿冒险!”褚飞扬背过身,冷冷道:“若非如此,如何引得他上钩?她就像一条毒蛇,我们现在还能够知道她要攻击,但是如果我们放弃了这个机会,就无法预测到她何时攻击,你和海哥儿只会更危险。”姜心雪一怔,的确是这样。而且……他竟然也把她的安危考虑在里面!姜心雪心微热,这才低声道:“为何不告诉我,也不跟我商量。”褚飞扬道:“因为很多事情,你也不跟我说,也不跟我商量,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所以,他只能按自己思想风格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