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谢夫人离了蓝院,回到上房的时候,潘云祺已经听到风声,在这裏守候了。不仅是他在这儿,就连叶菀瑶,潘云霜姐妹俩也在这儿。
见她进来,都问:“大嫂怎么样了?孩子有没有事?”
当然,其中有些人是好心,有些人是无心,也有些人不怀好意。
小谢夫人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面目跟他们说起此事,尤其是儿子,该怎么对他说?可待要他人转述,恐怕更加地让人难堪。况且,今儿这事闹得动静挺大,听到看到的下人颇多,只怕时候不长,整个潘府都会传遍。
小谢夫人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堵住这悠悠众口,于是只得亡羊补牢地吩咐了几句,“你们没事的,都下去吧,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许乱说!”
打发了下人,才告诉子女媳妇,“你们大嫂没事,都回去吧,云祺留下。”
听了这话,潘云霏暗自松了口气,第一个往外走,潘云霜见娘气色不好,跟妹妹一块儿走了。叶菀瑶心下却有些狐疑,明明婆婆出去的时候是势在必得,怎么最后竟失了手呢?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她人出了门,却暗中命自己的心腹丫鬟走慢一步,唤来一个跟着小谢夫人去办事的丫头,塞了一锭银子,悄悄去问话了。
时候不长,丫鬟回明白了回来回答,关了门,就落下泪来,“姑娘,姑爷也实在太过分了,居然跟那贱人这么说您,往后您在这府上可怎么抬得起头来?”
叶菀瑶吃了一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她听完,气得好玄没晕过去,潘云祺,你欺人太甚了。
潘云祺此刻,也一样被气得跳脚,“贱人,简直是无法无天,居然敢这么陷害我们!”这句话骂的当然就是张蜻蜓了。
“这事娘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兰心在下药的时候被她的人发现了,所以故意顺水推舟做了个幌子,又炖了一锅汤出来,只是瞒着咱们。还装着肚子痛,就等着您去闹,她们这才好一网打尽。估计兰心有了身孕之事,她们也早就看破了,只是隐忍不发,一直等到今天,让咱们当众出丑而已。”
此刻没了外人,小谢夫人才尽显本来面目,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甚不好看的脸上余怒未消,“娘真是不服啊,没想到那贱人竟有这么好的耐性,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她从前可不是这个脾气,这回怎么就忍得住?”
潘云祺脸色铁青,“二嫂是忍不住,可是大嫂忍得住啊,咱们这回千算万算,只是偏偏漏算她。真没想到,一个有了身孕的人还这么能算计,倒是咱们大意了,现在算计不成她倒还是小事,麻烦的是,兰心那丫头的事彻底暴露了,回头,二嫂一定会拿她来做文章,咱们得先想个计策才是。”
小谢夫人提到兰心就恨得咬牙切齿,“那个不争气的东西,留着还有什么用?这件事情你就抵死不认,纵然有那丫头的几句话,又没有你的白纸黑字作为凭证,我倒要看看,那女人有什么办法逼咱们收了她,就是她留下她,把孩子生下来,日后滴血验亲,你是孩子的生父不假,可云豹也是孩子的亲伯伯,这血亲也未必就不能融和。横竖是老二媳妇自己的人,咱们一口咬死了,谅她也没有办法。”
潘云祺摇了摇头,“此事不妥,娘您请想,二嫂既然已经在一大家子人面前揭穿了她有孕在身,那么不管咱们怎么抵赖,可旁人都不会再相信了。万一咱们一不管,那丫头再胡说八道,攀咬些什么出来,等爹回来,那可是一场轩然大|波。”
他上前一步,神色凝重,“您要知道,她们那儿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把柄,就是给大嫂下了堕胎药一事。”
小谢夫人闻言浑身一震,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兰心已经承认,是她下的药,那么她到底是受谁的指使下的药?如果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她,那么兰心走投无路,就必然投靠张蜻蜓,等潘茂广回来,她到时把真相全部招认出来,等小谢夫人又要如何自保?
就算她咬紧牙关不说,潘云祺不说,还有那么多在其中通风报信的丫头们呢,能保证她们一个二个都不会说?
小谢夫人想着潘茂广的雷霆手段,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与潘茂广的恐怖怒气相比,那对张蜻蜓的小小仇恨完全就不值一提了。
“云祺,那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小谢夫人这回是真的慌了手脚了。
潘云祺也一样的紧张,搓着手,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踱了几个来回,作出决断,“当务之急,咱们必须要先把兰心弄回来,二嫂只有她这么一个人证,只要兰心矢口否认,拒不作证,那大嫂和二嫂就没法子在爹面前指认我们。”
“可你爹生平最讨厌人纳妾的,你要是把她弄回来,那你爹……”
“管不了这么多了!”潘云祺摆了摆手,尽量地想给自己把场子圆过来,“娘,您想,今日之事闹将出来,已经对我的名声有所损伤了。若是我再不管不顾,那让下人们该如何看待于我?不过是些风花雪月的小事,孩儿可以去先将兰心这丫头接回来,但是不抬房,只是放在房中,名分也只是个丫头而已。不过这事,就要委屈下娘您了,跟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也把这个丑遮掩过去,咱们再慢慢地以图后计。”
小谢夫人迟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潘云祺温润的脸上挂上一抹狞笑,“娘,您想啊,今儿不管怎么说,那丫头当众说了菀瑶那样的话,她能不恨她?再者说,生孩子可又是一道鬼门关。她若是到了我的房中,再因为争风吃醋,或是生产出了事,那就怪不得我了。”
小谢夫人听得连连点头,“还是你说得有理,就算是这丫头好命,什么难关都让她闯过了,等到你爹回来,无非是打骂一顿,那时恐怕她孩子也都生了,再怎样也是有限的。”
潘云祺点头附议,“爹现在刚打了胜仗,等到他班师回朝,起码还要大半年的工夫,若是这丫头肚子争气,生个男娃,大嫂又生个女娃,爹到时也气不起来了。”
“对了!”小谢夫人还想到一点,“到时,你可以说,是那丫头趁你酒醉之后,故意引诱的你,还可以说是老二媳妇授意的,在你爹回来之前,就算是咱们低个头也不怕什么,等到你爹回来之后,咱们再反咬一口!”
“甚至,可以说,大嫂这次误服堕胎药之事完全是她们自编自演的一出戏。”潘云祺眉毛一挑,神色自若,颠倒是非,“她们先派丫头来勾引我,趁着丫头有孕,就故意弄出堕胎药来闹事,企图污蔑我和娘的清白。若是咱们真的存心加害于大嫂的骨血,娘您随便寻个由头,绑着大嫂打一顿就完事了,何必闹这么多的勾当?”
“对呀!”小谢夫人眼前一亮,“咱们真的要做,必是做得天衣无缝的,怎么能让她们这么容易就逃脱?还明目张胆地来指责我们?”
“可是呢,娘您为了阖家和睦,隐忍不发,甚至让我把兰心接回房里,一切只等到爹和大哥回来才和盘托出,请他们主持公道。”潘云祺嘿嘿一笑,“娘您说,这样她们又有什么办法?”
小谢夫人松了一口气,掩面而笑,“我这婆婆毕竟不是亲的,总要隔着一层,所以有些事也不太好说,只能隐忍,这不也是人之常情么?”
“当然。”潘云祺顺势给母亲捶起了肩膀,“娘这个婆婆当得可不容易,若是她们不知好歹,一定要状告于您,那就请她们拿出证据来呀?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她们又能怎么办?”
小谢夫人愈加放心,“唯一的证据就是兰心那个丫头的口供,可那个丫头纯粹是个二百五,云祺你稍稍加点工夫,她就什么都听你的了。”
“母亲吩咐,孩儿谨记于心,那现在,孩儿就去接那个二百五了。”
“去吧,趁着天黑人少,赶紧把事情料理了,免得夜长梦多,不过——”小谢夫人冷笑连连,“只不要忘了咱们今儿所受的耻辱,日后必将十倍百倍地讨还回来。”
“孩儿知道!”潘云祺眼神一凛,告退出去了。
只可惜他来到绿院时,虽然做好了赔礼道歉的准备,却无人搭理。
任他如何婉转相求,看门的婆子就是不肯开门。反而还劝起他道:“三少爷,天都这么晚了,虽是一家人,但毕竟是叔嫂有别,又都年轻,这让二少奶奶如何招呼你?只怕是于理不合的,您若是有事,不如等明儿天亮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