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这两人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没有一上来就取他们的性命。在将二人五花大绑之后,又确认他们的马车里没有藏着其他同伙,倒是放心地给了他们一个说话的机会。
夏仲和急忙表示自己是大夫,是出来采药的,张蜻蜓是他的徒弟,只要放过他二人性命,他们一定听令行事云云,才让这二人打消了戒心。
只是放人是坚决不肯的,看他们车还不错,便打定了主意要带他们回去,将他们献给头领,换些好处。
张蜻蜓苦闷地想着,落到这些人的手里,也不知要把她带向何方。万一跑到哪个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她还找人呢,恐怕这一辈子也难以走出西戎了吧?
不行,她得想办法逃脱,可是怎么办呢?看看人家那膀子,几乎快有自己腰粗了,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要智取。
且不说张蜻蜓在这儿绞尽脑汁地想着辙,那一边,也有个人冥思苦想地要逃脱。
“潘云豹,你说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前几日还叱咤风云的西戎统帅赤烈温快被这个家伙搞疯了。
自那日潘云豹追着他,在洪水到来之前跑出山谷后,就跟卯上了似的,一定要把他给抓回去。
原本跟在后头的族人也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赤烈温仗着地形熟,一路东躲西藏,潘云豹仗着年纪轻,跟追不舍,二人一路上斗智斗勇。赤烈温没被潘云豹抓到,潘云豹也没被赤烈温甩掉。只是一路入西,深入得越来越偏远了。
途中,赤烈温无数次的诱惑潘云豹,金银美女全用上了,可没一样好使的。小豹子可不傻,他有他的主意。
这个赤烈温是西戎最大部族的首领之子,在族中势力极大,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接替人了,只等着他家老头子挂掉就成。如果能把他活着抓回去,甚至收服他的整个部族,那几乎可以说,整个西戎的势力就垮掉一半了。
就算是不能把他活着抓回去,说句恶毒点的话,把他弄死了,那他们赤烈家族必然为了争权夺利而四分五裂,这对于南康来说,也是很有利的嘛。
所以潘云豹是打定了主意,咬定青山不松口,无论死活,一定要把这个家伙给弄回去。
再说,他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儿来了,要是身边没有赤烈温这个向导,他要怎么回去?万一路上遇到西戎人,他拿什么做人质防身?
故此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反正现在也跑到这儿来了,潘云豹是坚决不会无功而返。别看赤烈温嘴上说得漂亮,那全是虚的。媳妇曾经告诉过他,做生意时钱没赚进自己的口袋,就全是别人的。小豹子牢记在心,没把这家伙抓回南康去,他许诺的任何条件都是浮云,只有把他捏在手里了,才有资格谈条件。
遇上这么一位油盐不进,水火不侵的主儿,赤烈温真是一点办法没有了,这些天连吃饭睡觉都不得安生。
好比今日,他好不容易逮个兔子,刚烤熟,潘云豹就杀出来了,摆明就是抢霸王餐的。赤烈温是真舍不得给他,可又顾惜着小命,怕这小子跟他拼命。要是说,他堂堂一个联军元帅为了跟人争夺一块兔子肉就丧了命,也实在太过丢脸。
撕了一半兔子肉扔给他,赤烈温真是恼火,他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居然还要养活自己的敌人?趁着难得的空当,他又想开始谈判,再怎么跑下去,他不累死才怪。
“你要不愿意跟我回去,就自己回去吧,我给你指条路行不?”
“那万一你要是使坏心,把我扔哪个陷阱里咋办?要我说,你直接送我回去得了,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还有美人伺候。”潘云豹一面不客气的大嚼着兔子肉,一面抱怨起来,“你也真是的,出门怎么不带盐?一点味儿都没有,你要想跟我谈判,也弄点好吃的收买下我嘛!”
他是厨子吗?难道出门还要负责带盐的?赤烈温按捺住想杀人的冲动,耐心诱哄,“那你跟我回去啊,想吃什么好的没有?”
潘云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又不傻,回到你的地盘我还有活路么?我还留着小命回去见我媳妇呢,不如你跟我回去,我可以包你不死。我们南康人说话算数,可比你们强多了!”
赤烈温气得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的,这还有啥可说的?小兔崽子,回头不要落在我的手上,否则有你好看的。
边关府衙后的一处僻静小院。
不过两三间小屋,院外却有整整一队官兵在把守,连只苍蝇都不让飞出去。不过对于要送饭的小丫鬟,他们还是宽容的。
又或者说,他们的心底里,对被看管的人有一份特殊的感觉,那是一种既敬仰又有些不敢冒犯的谨慎,只是出于王令,不敢违抗地站在这裏而已。
简朴的小屋里,只有一个年轻人,坐在桌旁,看着墙角那只不停地在结网的蜘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那深锁的眉头和明显瘦削下去的双肩,透露着一份黯然无奈,以及彷徨迷茫之色。
“李公子。”换了改扮胡惜容悄悄地走到他身后,放下食盒,怯怯地唤了一声。
“胡小姐?”李思靖愕然地转过身来,“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我……我是特意来看你的。”胡惜容鼓起勇气说完这句话,眼圈就红了,“你……你快想法逃吧。”
李思靖似是头一次认识这个病弱但是善良的姑娘,轻轻地摇了摇头,唇角却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谢谢你能来看我,不过我是不会走的。”
“可是,你如果留下来,就太危险了!”胡惜容急切地看着他的双眼,“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怎么传你?你要是留下来,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真的很谢谢你。”李思靖的笑容从心底一路绽放到了眼里,这一刻的胡惜容带给无助而彷徨的他的,是人世间最大的温暖。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会面对怎样的命运了。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在一生中,为南康尽一点绵薄之力。”
两行清泪落下衣襟,绽出潮湿的小花。就算凋零,依旧——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