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跳河的想法(2 / 2)

极端优雅的少年 藤萍 2571 字 6个月前

他安静的躺在床上,纤长的乌眉映着长长的睫毛,唇色仍旧很苍白,仍旧像个彩绘的人偶一样漂亮。杨诚燕正要走到他床边,突然顿了一下——她看见——她看见绿彩枕边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在摇晃,没有任何东西接触到那个药瓶,药瓶在缓慢的、以瓶底中心为原点,顺时针摇晃。她本能的抬头看了一下空调和风扇,空调和风扇都没有开,窗户也没开,难道是从大门口吹进来的风?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有风啊。正在她一怔的时候,明镜很快走过去,一把抓起那个药瓶放在口袋里,叫了一声,“苏彩。”

绿彩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猛地看见明镜在他面前,长大了嘴巴就要叫出来,明镜一把捂住他的嘴,绿彩用力咬了他一口,明镜没有松手,血慢慢涌了出来。她大吃一惊,没有想到明镜和绿彩见面会是这种样子,“彩,别怕,他是明镜。”

明镜慢慢松手,绿彩嘴唇边有血,看样子他把自己的嘴唇和明镜的手一起咬破了。“你还好吗?”明镜淡淡的看着绿彩,“看到我有什么好怕的?”

“明镜是坏人。”绿彩瞪着眼睛看他,“不……不怀好意……”让他说出“不怀好意”还真是难为他了。

明镜淡淡一笑,俯身把额头凑到绿彩身前,撩起额头前的头发,光洁的额头就在绿彩眼前,呼吸可触,“你现在还感觉到我不怀好意吗?”

绿彩急促的呼吸,过了好一会儿,她看到他整个人松弛下来,用力把明镜推开,“现在你……你没有。”

“痛吗?”明镜被他推得踉跄了一步,也不生气,“医生说什么了?”

“痛。”绿彩顿时苦了脸,“医生说要缝起来。”

“缝起来?什么缝起来?”

“切开肚子缝起来。”绿彩的表情很委屈。

明镜和杨诚燕面面相觑,绿彩的伤大出他们意料之外,“动手术?”

“是啊是啊。”绿彩连连点头,懊恼的很。

明镜微微蹙了一下眉,“你陪他。”他转身出去,把杨诚燕留在病房里。她看见他往医生值班室走去,不自觉微微一笑,回过头来,绿彩看着她,突然问,“你……你幸福吗?”

她怔了一下,讶然看着绿彩,没有什么比绿彩突然问出一句“你幸福吗?”更奇怪的了,“怎么这么问?”

“因为你心裏很高兴,”绿彩说,顿了一顿又说,“又很不安……和明镜在一起会让你这么高兴啊……”他迷惑的看着她,“既然这么高兴,为什么要不安呢?”

彩……真的是非常奇怪的人啊。她呆呆的看着他,想到他说“我不是人”,想到他在玻璃橱窗里艳丽妖异的模样,想到刚才摇晃的小药瓶,想到明镜把额头放在他面前……突然间兴起一种错觉……仿佛,彩真的不是人,而是一个莫明就能洞彻人心的鬼……“我……我……没有告诉明镜明衡是被崔老师推下楼的,我想他以后知道了肯定会恨我。”

绿彩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她,过了好一会儿,他说,“你不爱他报复崔老师,不过明镜恨不恨崔老师,恨不恨你……都不是由你决定的啊……”

她心裏又震了一下,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彩。要说彩什么也不懂,他却什么都懂,要说他什么都懂,他却明明什么也不懂。“明镜……不是一个宽容的人。”她从来没想过要和绿彩说这些,不知不觉说了出来,“有人爱他,他的反应很激烈;有人伤害人,他的反应也很激烈……好不容易他的心情平静了一点,我不想他再变成从前那样。”

“那是因为明镜太聪明了。”绿彩说。

她握紧了绿彩的手,彩说了一句似乎无关紧要的话,但是这句话说得很对。如果不是明镜太聪明了,他能那么清楚的分辨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如果不是他有能力复雠,他的心又怎么会总是无法平静?宽容和懦弱只在一线之间,太聪明的人看得太清楚,却要如何抉择、如何抉择?“明镜吃得很少。”她握住绿彩的手,手心全是汗,绿彩却没有把手收回来,只听她毫无头绪的喃喃说,“我担心他是不是生病,他想跳河……我怕……”

“你好爱好爱明镜啊。”

她怔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她微微一笑,“我喜欢他四年了,我相信我比他的朋友和亲人都了解他。”

绿彩喃喃的说了句什么,她没听清楚,背后响起脚步声,明镜回来了。他把杨诚燕从绿彩床前拉了回来,“十点了,我们走了。”

她被明镜拉得一个踉跄,明镜似乎很讨厌绿彩,就像绿彩显然很害怕明镜,还没来得及和绿彩说句再见,明镜拉着她穿过病房大门和走廊,很快出了急诊大楼。

“怎么了?”她有些生气,无论是怎么不喜欢,看望病人总是要有礼貌的啊。

明镜握住口袋里的小药瓶,背对着杨诚燕。星光之下,他的背影看起来优雅而凄冷孤单,“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她哑然,“也许有,也许没有,我是希望有的。”

“我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明镜冷冷的说,他僵硬了许久,“你觉得彩会打球吗?”

“打球?”她迷茫的回答,“我听说他有很好的运动神经,也许会吧。”

“他看起来像会打球的人吗?”明镜的唇边露出了一丝冷笑。

“不像。”她摇头,绿彩肌肤雪白,体形柔和,半块肌肉都没有,一点也不像擅长运动的人。

“他在球场上踢球的时候,球会自己滚过来到他脚下;打篮球的时候,球永远不会脱手永远不会出界,”明镜冷冷的说,“投球永远不会失手。他跑得不快,跳得不高,耐力也不好,甚至根本不喜欢运动,但是他就是会赢。”

“什么……意思?”她咬住了嘴唇。

“你看见了吗?”他把那小药瓶从口袋里拿出来,打开瓶盖,把药全都倒在手心——她大吃一惊——那本来是一瓶药丸,现在全都碎了,碎成大小不一的粉末,有些竟然还融化了又凝固在一起。“两年前,我看到过一样的情景。”明镜把药瓶扔进垃圾箱,“有一次课堂测试,他的笔袋从桌上飘起来,然后掉在地上,没有任何人接触过那个笔袋。”

“你是说——彩也许是……超能力?”她低声问,“所以他以为自己是鬼?”

“我不知道。”明镜抬起头,闭上眼睛,“我只知道苏白一定要说彩疯了,一定要把他关在精神病院里,然后说他死了……他怕别人看见彩。”

“也许他……并不是想要限制彩的行动,而只是想保护彩——不想让任何人发现彩的超能力?甚至连彩自己他也不让他知道?”她的心突然起了一阵颤抖,如果苏白并不像大家所想的那么坏,明镜……明镜会怎么想?

明镜的唇角泛起一丝近乎凄惨的笑意,“应该是吧……”

她的心沉了一下,明镜突然搂住她的肩,长长吐出一口气,“回学校吧。我刚才问了下医生,医生说明天动手术,这几天彩不能吃任何东西,伤口缝起来就好了。以后照顾彩的事,我请了个护工帮忙,不用担心。”

她沉下去的心突然又浮了起来,刚才快乐的心情又回来了,情不自禁对着明镜笑,“你真好。”

“我会对你很好的。”明镜说。

“你会对我好多久?”她笑着问。

“一辈子。”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