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健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无论如何，公司是他一手打拼出来的，不到极度绝望时，是不可能选择放弃。

但内心的另一面却又因为近两个月的事感到极度疲劳，只想尽快解脱。

正因为复杂的内心，一时没回答潘伟。

“还记得美国作家杰克·伦敦着名短篇《一块牛排》吗？”潘伟突然问。

徐健抬头不解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什么在此时提起这个。

“那个已过职业生涯高峰期的拳击手，参加比赛前连买一块牛排的钱都没有，而且再也借不到牛排。他觉得只要有一块牛排充饥，就一定能击败对手。”潘伟说，“可惜的是，他没有，家里仅仅剩下一小块面包。所以他输了。”

徐健听他说完，似是有所感悟。

“很多创业者，很多公司，最终走向失败，客观上肯定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更多是像这个拳击手一样，缺少最后一块牛排。”潘伟看他，“说直白点，是缺少足够的资金、足够的资源来渡过难关。当没有资金与资源来支撑公司度过危机，同时没有外界的帮助，只能关门大吉。”

就算没有潘伟后面的解释，徐健也已经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潘伟拿起桌上烟，扔给徐健一支，自己点上一支抽了一口，然后一笑，“幸好我们还有牛排来充饥。”

“说实话，近段时间，除了公司的事，还有其它很多说不清的事，真有些身心疲惫。现在脑海里一点头绪都没有，所思考的都是如何尽快收尾。”徐健停了停，“再说难听点，我已经看不到任何转机的希望，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做才有转机。”

“你所想的都是如何处理棘手事，另外就是想解脱，没有过多去思考如何让公司起死回生也很正常。”潘伟笑了笑，“但我不一样，我既是局中人，也是局外人，我的心态比你轻松，所以不免思考的多一些。”

“你已经有了思路？”徐健问。

“只是有一个大概的想法，具体实施还是要靠你。”潘伟说，“我的想法总结起来就四个字，金蝉脱壳。把公司并入我的公司，成为下属子公司，这样一来，公司名称就更换了。但实际上内部没有任何改变，办公楼还是以前的办公楼，生产基地还是以前的生产基地。然后进行品牌更换。我们只与经销商打交道，这些年建立起来的关系，不可能完全没有信任感，诚心与他们一家一家谈，相信他们会继续信任我们。哪怕有一部分信任，我们就成功了。至于消费者，根本不会来关注这些，只要在市场上看见的产品不是以前的牌子就行。”

徐健低头默默思考。

“对了，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把小超再拉回来。”潘伟说，“现在你已经与张媛媛正式离婚，也没什么过多的担心。小超一直负责市场部，与经销商最熟悉的就是他。一旦他回来，不仅能增强经销商对我们的信心，更能在这种困境中给我们很大帮助。”

“但就目前公司的状况，他回来，可能连基本的待遇都无法保证。”徐健说，“而且，这次会比刚创业时更辛苦更艰难。”

“关于资金方面的问题，你完全放心。”潘伟一笑，“就算真的不能保证他的待遇，只要你开口，他肯定会回来。哪怕不是完全回来工作，也会回来帮你直到走上正轨。在这点上我绝对相信，一方面晓莹是你表妹，肯定支持，另一方面苏琳也肯定不会阻拦，甚至还会主动要求他回来帮你。”又说，“虽然对她曾经的行为持有贬意，但在这种问题上，我相信她与张媛媛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徐健看他好一会，“潘伟，很多时候真的猜不透你的心思，有时理性，有时感性，有时理性与感性混杂一起。”

“那就别猜了。”潘伟哈哈一笑，“这个世界上真正懂我的人几乎没有。因为我自己都很难弄懂自己。”

虽然两人聊了很多，但徐健并没有答应他。毕竟他还有很多顾忌，另外也想好好整理整理自己的思路，然后再决定何去何从。

潘伟并没有勉强，让他可以思考几天。最后笑着说，“前段时间一直忙，就当给自己放几天假。至于公司是关是继续前进，暂时别去考虑。”

徐健晚上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出租房。独自躺在出租房，内心始终无法平静。短短数月，发生了太多变故。先是知道了彤彤是自己女儿，后是公司出事，接下来就是与张媛媛离婚。这些变故让他根本来不及静下心好好消化。

就在几个小时前，还以为自己将变成一无所有，甚至还会背负一身债务。但短短几个小时后，却又出现戏剧性的变化。

他承认，如果潘伟是昨天与自己谈这些，今天肯定不会与张媛媛去办手续。但潘伟偏偏等到自己正式与张媛媛离婚后再谈拯救公司的事。

突然发现，人在有钱与没钱时，思维相差实在太大。

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是一样，但潘伟的那番话产生的差距在于，前期对未来看不到希望，现在却能看得见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