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1 / 2)

解药 巫哲 2576 字 4个月前

救我。

这两个字像一把叉子戳在程恪心裏。

没有刀那么锋利, 没有针那么尖锐, 但一连串钝痛着的口子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脑子里转过很多种情形,不会是街头斗殴, 那种事没有人比三哥更拿手, 就算需要帮忙, 大斌那帮兄弟才更靠谱,他更不可能因为这样的事而求救。

程恪冲出门的时候已经确定是跟“他们”有关。

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没有想到一直回避, 一直努力想要掩饰好不让任何人发现的江予夺, 会突然就这么没有预兆地,一把撕开了自己的伪装。

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程恪一直紧紧搂着他, 一条胳膊不够用, 他把石膏胳膊也用上了, 用力地抱着江予夺。

江予夺伤得不轻,他能清楚地闻到血腥味,江予夺的头上,脸上, 肩上都是血, 心裏也许也一样。

程恪有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只觉得心疼。

漫长的二十八岁里,虚一岁二十九, 虚两岁三十了的生活里,他第一次哭成这样。

眼泪满脸都是, 嘴裏也全是咸的, 带着点儿偏了轨的甜。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松开了江予夺,一只手捧着他脸:“你伤在哪儿了?伤得重吗?”

“不重。”江予夺脸上的眼泪也流得乱七八糟, 带着刀疤的脸配着泪水和血迹,没什么美感,离梨花带雨有八百多个地球到月球的距离,但却能直接一斧子砍在心窝中间。

“我叫个车过来,”程恪在他脸上抹了一把,“我们先回去好吗?”

“他们还没有走,”江予夺的视线落到他身后的某一个地方,“不能让他们跟回去。”

“跟回去就跟回去了,不怕。”程恪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刻他强烈地想要看到人,无论一个两个还是几个,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是人就可以,但身后依然是空的,只有风吹着枯枝轻轻晃动。

“程恪会看到。”江予夺轻声说。

程恪愣了愣,又抱住了江予夺的脑袋,在他脑袋顶上亲了两口:“没事儿,无论有没有他们,程恪都不在意,他不在意的。”

江予夺的视线收了回来,落在他脸上,过了一会儿才扯着嘴角笑了笑:“你哭了。”

“嗯,”程恪抬手在脸上胡乱蹭了蹭,“好久没这么哭了,没控制住。”

“程恪。”江予夺看着他。

“嗯?”程恪应着。

“你长得真好看啊,”江予夺轻声感叹,“哭成这样都没怎么受影响。”

“……是么。”程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走回去吧,很近,”江予夺说,“我这样子,出租车不会拉咱们。”

“好,”程恪点点头,“你能走吗?”

“我没受什么伤。”江予夺靠着墙站了起来,低头活动了一下腿。

“你都伤哪儿了?”程恪问。

“出血的地方就头上,”江予夺摸了摸脑袋,摸了一手血,“也没多大口子,主要是止不住。”

“那……”程恪看着他一手血顿时又有点儿发慌。

“回去止止血就行了,”江予夺说,“不行就去……社区那个诊所看看,没事儿,比这严重的也都没事儿。”

“嗯。”程恪点点头,把他外套的帽子掀过来给他戴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程恪跟江予夺一块儿往回走的时候,觉得冷得不行,一路都想哆嗦。

还好这段路不长,按刚才的出租车司机说的,走小路跑的话比开车快。

他俩这么走,五分钟也就到家了。

进屋关上了门之后,程恪就迅速甩掉了外套,把墙上的灯开关全按了一遍,客厅里几个灯都亮了。

“我看看你的伤。”他拉过椅子,让江予夺坐下了。

“拿水冲一下就都看见了。”江予夺说。

“会发炎的。”程恪仔细在他头上看了看,江予夺头发短,伤口还是很好找的,一眼过去就看到了。

三道口子,都集中在脑袋靠后的地方。

“操,”程恪咬着牙,“都不敢正面来么。”

“正面要拍鼻子上了更惨啊。”江予夺说。

“先消一下毒然后止血吧?”程恪说着过去把江予夺常用的那个小药箱拿了过来。

“我自己来吧。”江予夺拿过药箱打开,拿出了酒精碘伏还有点儿什么止血的粉。

程恪知道他的风格,就是拿起瓶子唏里哗啦一倒,然后再把止血粉往上一洒,全程用不了五分钟。

不过今天他没有阻止江予夺用这种野蛮的方式处理伤口,只是坐到了旁边,看着江予夺。

“这伤……怎么弄的?”程恪问。

“碰到张大齐的人了,”江予夺说,“我往他酒吧后头经过。”

“你怎么从那儿……”程恪说了一半停下了。

“我想甩掉跟着我的那两个人,”江予夺拧开瓶盖往自己脑袋上哗地往上去,“没注意就走到那儿了。”

程恪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会儿他还没有缓过劲来,江予夺却似乎已经开始慢慢恢复,没有了之前那种无助和绝望的状态。

程恪不知道是他真的恢复得快,还是他已经习惯了伪装,所以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正常”起来。

但这一次,难度也许有些太大了。

第二次往头上倒酒精的时候,一颗很大的泪珠从江予夺眼角滑出来,挂在了下巴上。

他吸了吸鼻子,轻轻晃了一下脑袋,下巴上的那颗泪珠掉了下去。

“我帮你吧,”程恪起身拿起止血粉,“是撒上去就行吧?”

“嗯。”江予夺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严重的鼻音。

程恪用牙咬着打开了止血粉的盖子,然后拿着瓶子跟撒胡椒面儿似的往伤口上撒着。

也不知道应该撒多少,撒上去的粉末很快就被血染红,感觉洒了三四轮,才总算是没看到鲜红的血了。

“还好我不晕血啊。”程恪说。

江予夺笑了笑,又吸了吸鼻子。

程恪弯腰想看看他的脸,他很快转开了头。

“不看,”程恪站直,从他身后伸手过去,兜着江予夺的下巴,轻轻捏着,“伤口疼吗?”

“不疼了。”江予夺说。

“嗯。”程恪应了一声。

江予夺和他一站一坐,面对着窗户,今天他回来的时候拉开过窗帘,这会儿窗帘没像平时那样完全关闭,开着一尺宽。

程恪往外看着,人不多,但时不时就会有人经过,还有车,他犹豫了一下:“我把窗帘拉上吧?”

“……不用。”江予夺说。

“我不是,怕你看到他们,”程恪清了清嗓子,“就,你知道吧,现在客厅所有的灯都是打开的。”

“嗯。”江予夺应着。

“咱俩就对着窗户杵这儿,”程恪说,“外面的人看我们看得特别清楚。”

江予夺抬手在眼睛上抹了抹,笑了起来:“造型还很诡异,有点儿像鬼片儿是吧。”

“嗯,”程恪点点头,“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健康,我们把窗帘拉上吧。”

“好。”江予夺说。

程恪过去把窗帘拉上了,转过身的时候看到江予夺刚抹过眼泪的脸上又挂上了泪痕。

他从来没想过江予夺能哭成这样,像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程恪去浴室拿江予夺的毛巾正想给他擦擦花猫一样的脸,江予夺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