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好像没啥不对,可是这样,他就无法回归现代社会了。
贾放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事后贾府的兄弟姐妹们对贾放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贾赦过来笑嘻嘻地恭贺,贾政心思依旧在他那些“圣贤书”上,而贾敏事后听说消息,一双明净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贾放,大约在想:爹在南方的封地,可从来没听过有这事呀?
很快这消息就在整个荣宁二府中传了个遍,贾放一时间风头无二,再次当选“香饽饽”、“最靓的仔”。两府的管事们听说贾放新得了封地,纷纷冲上来毛遂自荐。
“三爷,听说您新得的那封地在南方,距离京中少说也有三千里地。您去那儿去一个来回,半年辰光就没了。再说南方多瘴疬之气,咱们北方人去了多容易水土不服。小的祖籍在南方,南边还有些亲戚,您若是派我去打理那桃源寨,小的一准帮您打点得妥妥帖帖的,每年的进项直接折成银子,交到您手里。”
他们仿佛全都忘记了上回被拒绝之后是怎么讽刺贾放的了;而贾放却也学了个乖,并没有直接拒绝管事们,只是唯唯诺诺,不接受也不拒绝。
“糟糕!”登时有管事们反应过来,“荣府的赖大好长时间没见了,别是他先去南边为国公爷和放三爷打点了吧?”
“那咱们可就别想这美事了。荣国公挺看重赖大的,贾三爷这么年轻,肯定会信重荣公看重的管事呀!”
“得,白白错过这大好的机会……”
“不过……为啥为啥咱们荣府的大老爷代管的封地,会直接封给三爷啊?”
……
这疑问不止管事们有,也一直盘旋在贾代善夫人史氏的心里。可她一早就说过,自己是个贤良妇人,温柔嫡母,对待庶子从未有亏待过。
因此史夫人心里早就炸了毛,但面上却不显,和和气气地招呼贾放,甚至还妥妥当当地安排一家人晚间好好地吃了一顿饭。
但到了晚间,她独自一人与荣国公贾代善相处的时候,史夫人的脾气终于爆了。
她屏退了所有的下人,让心腹守着,所有人不许靠近荣禧堂半步,因此就算是夫妻两个闹到什么鸡飞狗跳的地步,也不用担心在下人面前会失了脸面。
贾代善对此一无所知,回屋的时候哼着小曲,心情很好。进屋却见到挂着一张长脸的史夫人。
“夫人,为夫离家太久,昨儿个又太累,实在是怠——慢——夫人了。”
察觉到情况不对的贾代善率先唱了一个肥喏,慢慢地行礼行下去。
史夫人听了却依旧板着脸,眼光森森地扫过来:“你在南方有个庄子?你我成婚近二十年,从未听你说过?”
贾代善:感情是为这事儿。
他也不行礼了,直接坐到夫人身边,揽住史氏的肩膀,小声说:“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不过,圣上旨意里说得清楚,我是代管,代管!”
岂料史夫人一把就把他那双各种黏黏糊糊的猪蹄手甩开,站起来抱着肩膀冷笑道:“代管?我看你就是代那个狐狸精管着,等她的儿子一长成,就交还给她儿子的吧?”
贾代善一怔,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原来自己夫人别的不会,吃醋第一名。遇到这种事也第一个想着吃醋……
他忍不住去拉老婆的衣袖,小声哄着:“夫人……”
史夫人啪的一声将袖子甩开,寒声道:“先是园子,然后是封地,再往后是什么,再过一阵,你是不是就要为放儿请封世子了?”
贾代善更觉好笑:“夫人这是想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会为放儿请封世子,这是不可能的!世子之位一直都是赦儿的。”
史夫人原本松了口气,可是一听贾代善说要把世子之位封给她不喜爱的长子,立即又堵了一口气到胸口,憋红了脸,一转身问自己丈夫:“那我问你,当日北方大旱,你被皇上钦点巡视河北道救灾,你为啥不提携提携政儿,他饱读圣贤文章,这抗灾赈济之事上,为啥他不能露露头?”
贾代善这下莫名其妙了:“怎么又扯到政儿身上去了?”
“政儿确实是读书用功,只不过见识多少还欠缺了些。你自己的儿子你不知道,让他为救灾而建言,他能说个什么有见地的出来?”
史夫人这下更气了:“那放儿就能建出什么来吗?他一个十四岁的乡下小儿,能想出来的那些主意,你敢说那些不都是你教的?不是你那些幕僚教的?”
听见妻子如此揣测贾放,贾代善当真动了肝火,皱紧了眉头,上来就握住了史夫人的胳膊,沉声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放儿建议建流民营,掘深井,挖土窠子,食蝗灭蝗,防病防疫……你觉得这些都是府里那些酒囊饭袋的幕僚帮他想出来的?”
史夫人一听,心想:都是些土到掉渣的建议,竟然也上得了台面?心里更加相信这是贾代善为了扶持庶子而想出的借口。
“那日京畿大雨,他从百工坊征得五十台抽水机,送去东路流民营,解了燃眉之急。他亲自示范抽水机的用法,深得四皇子的好感,四皇子曾提及向皇上上折时一定会提及放儿的功劳——夫人,这些都是放儿自己挣来的,而您的好儿子整天都待在家里读书!”
史夫人听着更加来气:“什么?老爷,赦儿政儿他们两个从来没有机会结交京中的贵人,您却撮合放儿结交皇子之尊?”
贾代善被呛了个哑口无言: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觉得贾代善是在偏心,这叫他到底要如何辩白?
史夫人见贾代善说不出话来,再也忍不住了,“啊”的一声大叫:“来人啊!”
“来人给我们娘儿几个收拾收拾,好给国公爷最心爱的儿子腾挪个位置——”
她肆无忌惮地高声叫喊,外头却没人答应:府里的仆下早就被支到荣禧堂外头去了。
贾代善却不知这些,见妻子大喊大闹,贾代善抢上来抱住妻子,却不防被史氏的长指甲在脸上划了长长的一道,火辣辣的疼。
“啥叫嫡庶不分?啥叫宠庶灭嫡?这就叫!”史夫人横了一条心,登时甩散了头发,冲上来抓住贾代善的衣领,撒泼般地大喊:“你若是要立庶子为世子,我就回娘家……我就剪了这头发做姑子去!”
贾代善忍着痛:“夫人你醒醒,我什么时候要立放儿为世子了?”
“现今不会,保不齐以后不会!”史夫人稍稍安了点心,却继续撒泼,她一定要拿到贾代善的保证。
“再说了,”谁知贾代善错会了夫人的意思,安慰她,“就算我想要立放儿为世子,皇上也不会准的啊?”
史夫人没听见“就算”两个字,心里登时凉了半截,一下子瘫坐在地板上,痛哭道:“果然,果然你还是念念不忘……那个女人……”
她争来争去,没能争过一个死人,怄也怄死了。
“那个女人……钱氏……”此前史夫人拐弯抹角地打听到了这个女人的名字。现在她明知对方已经不在人世,依旧让这个名字在牙齿之间狠狠地摧磨着,恨不得嚼个稀烂,一口呸出去。
谁知贾代善冷着脸说:“你省下这份劲儿吧,放儿压根不是钱氏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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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时间:
1这是宝玉为潇湘馆题的楹联。
2“一条卵石砌成的道路,通往一带粉垣,数楹修舍”引自《红楼梦》第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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