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 章(1 / 2)

贾放很快就收拾心情, 回到桃源寨努力工作。

在另一个时空里他基本也是这样,秉承职业精神,工作是工作, 生活是生活,生活中的情绪不会轻易带到工作中来,他只会专心致力于工作中遇到的问题。

关于流莺的问题, 关于屯田的日后发展方向, 贾放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思路,剩下的只是付诸实施。

于是他找来了上次负责编排《同欢记》的剧组,讨论了一回之后,开始在胜利新村宣传, 告诉这两个村子, 《同欢记》很快将分别在两个自然村“慰问演出”。

《同欢记》在武元县与桃源寨是最受欢迎的剧目, 但是胜利新村的人多半只是耳闻, 不曾目睹。但因为这剧中男主的原形就出自他们这里,使得这出剧目越发令人好奇。

为了迎接《同欢记》剧组的到来。两个自然村都开始着手修建剧场。

因为在山区, 剧场选址并不算复杂。两个自然村都选择了浅坡的凹陷处修筑剧场,在低地上平整一块地面作为舞台,舞台上竖立一面墙,作为舞台的布景。墙后是一小排房屋, 作为演员的休息所,以及上妆和更衣的地方。

面对舞台, 再修筑一片半圆形的看台。看台筑在浅坡上, 依坡度自然修筑出一级一级的台阶。观众就坐在台阶上观看演出。

这和寻常乡里人唱社戏时搭的戏台很不相同。传统的戏台一般是将地面抬高, 建成一处临时“台基”, 演员们在台基上搭建的舞台表演。台基有阶梯与后台相通, 便于演员走场。

到了新剧场这里, 却是将演员表演的空间设置在了最低处。这一时引起了很多争议。有人听说了便问:“这么多人,能看得清表演吗?”

但贾放不在意这些疑问。对于观众人数众多的演出场合,他设计的剧场结构效果会比传统乡村戏台的效果要好很多。

有了水泥混凝土,剧场的搭建比乡民们想象的要快不少。很快半圆形的下沉式剧场就建成可以投入使用了。贾放邀请了不少武元县和桃源寨的乡民代表,以及平南大营的校官,还有一部分表现“突出”的改造对象来参观新的剧场。

乡民代表们从未见过如此式样的“戏台”,一进来都十分好奇,四下里乱看。

而校官和改造对象们则对这样的结构很熟悉——这本就是他们按照贾放的指点建起来的。只是人人都没有把握,这样的戏台效果究竟会如何。

待参观的人到齐了之后,贾放出现了。他站在戏台正中央,开口之前,先轻轻地击一回掌。掌声清脆,传至剧场的每一个角落,所有正在闲聊的参观对象都听见了掌声,同时转过头来看贾放。

“大家能听清楚我说话吗?”

贾放没有用他的铜喇叭,只是站在舞台中央,用寻常音量说话。

散落在看台上,东一处、西一处的乡民们都转过身来,一起点点头。还有人说:“这贾三爷说话,咱怎么听着就跟他在咱对面站着似的?”

贾放露出一点点得意的笑容:这就对了。

设计剧场与剧院,声学效果是一项极其重要的考量。演员们如能不费力气地表演,而让所有的观众听得清楚,自然能让他们的表演更加自然与投入。

桃源寨一带乡里搭建的传统戏台多半是开放结构,高处的舞台能让很多人看见,但是不利于声波的聚拢,再加上现场环境通常十分嘈杂,人们一般来说多半是凑个热闹罢了。要用剧目的内容与表演来吸引人,这种舞台结构可能不算是最合适的。

如果想要将传统戏台做成封闭式结构,如颐和园德和园、故宫畅音阁这样的高级戏园,成本又太高,施工周期太长。因此贾放还是选择了古希腊式的剧场结构,利用这种结构的声学效果,能够让后排的观众也听清舞台上演员的台词与唱腔。

除此之外,这种剧场结构还有一个优点:剧场不舍包厢,便抹平了阶级差异。哪怕是武元县令袁化到这里看戏,他也得和别人一样,席地坐在看台的水泥地坪上,最多自己带个垫子。

“各位,你们很幸运,今天刚好是《同欢记》剧组过来进行不带妆彩排的日子。大家可以先睹为快,看看这新版的《同欢记》是否对你们的胃口。”

一听说能看《同欢记》,在现场的观众登时都迸发出巨大的热情。人们齐声鼓掌,整个剧场内环绕着一片热烈的掌声。

贾放知道自己的介绍工作已经完成了,赶紧退到一边。只见负责伴奏的演员已经抱着胡琴、竹笛之类的乐器上台,在舞台一侧坐下。

一个穿着家常衣裳的桃源寨土著小姑娘走上来,开口便唱。她就是剧中“凤珍”的演员,是桃源寨歌唱得最好听的姑娘,被称作桃源的“百灵鸟”。

这个时空原本不作兴女子上台演戏——但这一点对桃源寨不适用。桃源寨的女孩子们本就敢于大胆地冲心爱的男子唱出她们心中的歌谣,上台演出又有什么不敢的?

武元县中原本有些士绅大族认为女子上台,抛头露面,有伤体统与风化。但是在此前的丈田和匪患的过程中,受损失最大的就是这些士绅大族。两回下来便都老实了。旁人问起,他们也会说:既然是贾三爷操持的,那一定有贾三爷的道理!

胜利二村的改造对象代表中,铜环三六也在其中。这姑娘一上台,他身边的同伴便赶紧用胳膊肘推他:“三六哥,快看和你相好像不像。”

铜环三六:……我哪里来的相好?

说实话,铜环三六本人对于《同欢记》,心里是十分抵触的。虽然不止一个人对他说过,恐怕就是因为有人写出了《同欢记》,天下的百姓才肯相信了铜环三六不是真的“匪首”。但是铜环三六却更倾向于是他自己主动交待,县官老爷才“坦白从宽”的。跟这剧有个啥子关系?

可一旦铜环三六抛开“这部剧的原形是我”这样的成见,认真将剧看下去,铜环三六却渐渐自我代入了。

这剧多贴近他以前的生活呀?没入伙之前,他家过得就是那样的苦日子。

入伙之后,他可不就是那样被人逼着,一步错,步步错?

《思想道德教育读本》上写道: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可是是什么让他丢弃了那些人与禽兽的宝贵区别?是心中的贪欲,还是对法理律条的无知,还是贫穷生活中的那么多不如意?……那背后的推手又是什么?

如果他铜环三六此生有幸能有子嗣后代,他希望他们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希望他们能有哪些改变?以及……什么样的世道,才能算是好的世道?

一出《同欢记》演完,才从剧情中清醒过来的同伴们惊讶地发现:身为男主原型的铜环三六本人,竟然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持。

铜环三六这样的表现,登时又为这一出剧目增加了口碑。众人都在传:男主原型观剧之后悲恸至泪崩。

贾放也看了整部剧,对这部新的《同欢记》十分满意。

此前他让《同欢记》的剧组再将剧本好好打磨了一回,加强了同欢早年的戏份,让同欢后来被迫走上从匪道路具有充分的必然性,同时也引发人思考,到底是什么造成了同欢的悲剧。

贾放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有趣的是,写出《同欢记》剧本的,竟然是“滴翠亭”的一名工作人员。他之前收集了很多关于铜环三六的情报,又访问了大多数山匪,着重细问他们究竟是如何走上山匪这么个没有前途的职业的,最终将这些材料汇编在一起,创作出了一个“同欢”。

经此一事,贾放忽然觉得这名工作人员十分有才,完全可以把他单拉出来,再找几个类似的人物组建一个文艺工作小组。

但是这名工作人员本人不乐意,说是觉得在“滴翠亭”从事情报工作更加有趣。贾放勉强不得,只能随他去。

很快,胜利新村的两处“剧场”正式投入使用。第一次正式演出之前,贾放特地主持了一个命名及剪彩仪式——他命名的是“怡红文化活动中心”。

旁人也问他为啥起了“怡红”这么个名字,贾放笑而不答,只说这个“文化活动中心”以后要组织群众们喜闻乐见的文化休闲活动,丰富大家的业余生活,让大伙儿闲时不至于闷着没事干。

当然他绝对不会说:建这个“文化活动中心”的最初目的,是让大家闲时没工夫去找流莺。

仪式之后,便是《同欢记》的正式上演。演出非常成功,胜利两个村里都是一群汉子,看这剧竟然也都和女人们一样潸然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