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1 / 2)

京中发生火器接连伤人事件之后, 三皇子坐镇刑部,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城中大肆搜捕,誓要擒获凶手, 找到凶器。

第一桩火器伤人案便是太子那桩案子。因为事涉太子,其中的内情没有向外泄露,因此偌大的京城, 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晓太子和荣国公都是伤在火器之下。

但是第二桩和第三桩却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京城外送客亭处, 北静王府大影壁前, 都目击者的证词:事发时有人手持三尺铜管, 那铜管会往外喷火。

刑部和五城兵马司事后勘察, 发现两处都与当日东平王府内戏楼里的情形相差仿佛, 那枚传说中的“三尺铜管”, 喷出了大量的铁砂。极难想象受到那样的袭击还能有人生还。

根据目击者的证词,火器在城外袭击的,正是荣国公家的三公子和北静王两人。随后袭击现场挪到了北静王府。

袭击发生之后,贾家的三公子和北静王双双失踪。荣国府和北静王府的车夫齐齐将案子报到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 两处都下令全城搜索, 都是一无所获——贾放与水宪,声不见人,死不见尸。

最终三皇子不得已, 亲自带人去搜查了北静王府, 在北静王府花园的一处庭轩跟前, 找到了火器的痕迹。据说那座庭轩临水的美人靠被铁砂打成了筛子。

三皇子深恐水宪与贾放两人是落入水中,又怕是被人毁尸灭迹, 命人在池中捞了三日, 差点让人控干池水, 让池中的锦鲤变成鱼干, 依旧一无所获。

这位号称“代理”监国的皇子,刚刚掌权,却露出一副“没啥本事”的模样。京城的百姓都在嘀咕,三皇子自己本人也心里有数。他情急之下出了一记昏招,命人盯住宁荣二府,心想如果贾放能侥幸逃生,第一个想要联系的,一定是荣国府。

宁荣二府的人一面为贾放忧急,一面发现自家被盯着了,都是十分不忿。但不忿归不忿,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府外盯着,他们也没办法把人怎么样。

荣府里有个修园子的小工回去自家取夏衣就被人查了半日,见实在没有可疑的,便被放去了百工坊,回来的时候捎带了一句话给园子里统管工程的双文姑娘。

双文第二天便去领了采买的职务,去城南孙氏开的泡菜店采买了好些泡椒酸角回来,路上经过百工坊,随意进去看了看两只竹篾篮子,与掌柜的交谈两句,看看天色不早,便施施然回来。

她带回来的泡菜坛子被人仔细搜过,也没发现什么端倪,五城兵马司的人只得放她入府。

双文一回荣府,放下泡菜坛子,立即要想办法进荣禧堂见贾代善。

但问题是,她的丫鬟品级自从进了荣府就一直没给升过,而她虽然在贾放身边当差多年,却也怎么都没能升格成为“姑娘”,再者她的编制不在荣禧堂,竟然过不了门房那道关,进不了荣禧堂。

双文无奈,只能去贾赦院求张氏去。

谁曾想她去张氏时,出来问话的婆子正是当年和她有仇的,晓得就是因为双文,险些害她家主子小产,当下去张氏那边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坏话。

双文见了这个婆子,便心下惴惴。待到张氏出来见她,不说话,只管上下打量,双文更是紧张,又是紧张又是委屈,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谁曾想张氏开口道:“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太太。”

张氏旋即带着双文,前往荣禧堂,去寻了史夫人闲话家常。她已经有六七个月的身子,行动时颇为辛苦。

待见到史夫人,两人坐下来说话,说着说着便见双文溜了。

史夫人便叹息一声,道:“那个丫头我还记得,也亏你这么些年不肯记恨她……”

史夫人本想说“不肯记恨我”的,话出口之前那一刹那,实在没好意思,临时改了口。

张氏却说:“太太,眼下这个时候,我若还有心去为难叔叔房里的一个丫头,我便太不识大体了。”

先是贾代善,然后是贾放……若是到了这个时候荣府的人还想着窝里跳窝里横,那贾府就真只有一败涂地的份儿了。

史夫人便知与大儿媳斗了这么多年,对方已经放下了,而自己也……斗输了,只得点点头,望着张氏的肚子道:“好孩子,行善之人上天必定待之不薄,上苍定然保佑你和你肚里的这孩子……”

那边双文已经面见贾代善,转述了她在百工坊听到的消息。贾代善立即命人去将贾代化请来,堂兄弟二人密谈一阵。贾代化立即出京去了皇帝陛下所暂居的京郊离宫,君臣面谈了一阵。

据说皇帝陛下见过宁国公之后,精神振作了不少,当即将三皇子叫去,教训了一通,斥他连当初太子的一分魄力与能干都不如。三皇子被当爹的贬得一钱不值,心里虽然不忿,却不敢稍有辩驳,只能唯唯诺诺地听训,最后不得不放弃了火器的那桩案子,全部交给刑部的专业人士管理。

宁荣二府之外的暗哨很快就撤了。但宁荣二府之内,依旧有暗流涌动——毕竟那日三皇子说漏过嘴,他知道荣国府请来了神医,治好了贾代善的伤。

荣府里有内鬼——这件事,已经落在了荣府现在的当家人贾赦眼中,不会轻易放过的。

*

贾放与水宪,在铜矿山中度过了大约是人生之中最快乐最闲适的一段时光。

这一个多月里,水宪唯一要做的就是要养伤,而贾放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顾水宪,陪他说话,为他解闷。

很快贾放发现水宪这人确实才情卓越,就拿这下棋来说,贾放和水宪下半盲棋,也就是水宪卧在榻上下“盲棋”,而贾放趴在棋盘旁边,一边听水宪说,一边自己盯着棋盘——所以叫“半盲棋”。

就这样贾放还下不过水宪,日常被杀个片甲不留,被水宪称为“臭棋篓子”。

有一回贾放终于忍不住了,偷偷做了一把手脚,将水宪说的关键一字往旁边放了一格,谁知刚动完手脚,还没下几手,就被水宪发觉了。“你刚才放错了——”水宪纠正,“下棋么,最重要的就是棋品。像你这样要想投机取巧的,若想在棋艺上再进一步,可是很难哦?”

贾放心想:我根本没想着在棋艺上要再进一步啊!

他只好强辩:“以前唐明皇与人下棋,杨玉环就会在旁边抱着一只小京巴。一旦见到唐明皇棋势不妙,就将那京巴往棋盘上一丢……我这不是没有京巴么,只好手动帮你掩饰掩饰啊!”

水宪忽然笑了,道:“贾子放啊贾子放,你到底还是没明白我这盲棋是怎么下的。”

“你我现在就开始,互换黑白子,接着将这一局下下去。你待如何?”

贾放只得答应,坐到棋盘对面去。很快他就发现,水宪不仅将他刚才白子的落子记得一清二楚,同样将黑子记得一清二楚——这是下盲棋的必经之路,否则水宪如何在他的脑海里对弈?

但两人交换黑白之后,水宪的思路竟然没有丝毫窒碍,就着贾放刚才那一手臭棋,接着下下去,一直到逼着贾放挥了自己刚才的一手好局,然后投子认输。

“幸亏我选了和你下盲棋——”水·这样也能赢·宪别过脸,望着贾放喜滋滋地说。

“为啥,难道你和对面坐着就下不赢我吗?”贾放不解其意。

“等到我好全了,你觉得我俩还有工夫能坐在这里下棋?”水宪话里有话。

贾放叹了一口气,坐在他榻旁,盯着水宪,问他:“到时候干啥不是在一起,又何必非得下棋?”

贾放确实很心急——各种资源、矿产、优秀的人才都在外头等着他,这就好比对面是一枚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的好肉,偏偏贾放一定要等到水宪完全康复了两人一起吃。这等待的过程确实让人心里痒痒,但是贾放认为等待是必要且值得的。

果然,水宪闻言登时又露出喜色,宛若“水三岁”。

“我输了,去下厨做几个菜来。”贾放输了就主动下厨,水宪输了就……他从来没输过。

而贾放和水宪在这里数日,最大的遗憾就是吃的不够好。也不是说厨子的手艺有多糟糕,只是一来食材缺乏,二来没啥调味品,即便做出来菜肴也相当寡淡。贾放与水宪都不喜欢,但又都觉得没啥好抱怨的——这里大多是匠人,心思不在吃食上,能把肚子填饱已经很不错了。

这日矿山里宰了一头猪,直接加了些香料大锅炖了,香固然是香,但是纯肉也挺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