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身后人打千道,“谨主子吉祥,奴才给小主道喜了。”
锦书转过身来,看见崔贵祥单膝跪在地上,忙去搀扶他,又碍着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言辞不好太过亲切,只道,“谙达快别多礼,折煞我了。”
崔站起来,皱纹里有笑,也有忧愁,似有千言万语,又没法子出口。踟蹰了一下方道,“内务府按例的赏赐都往毓庆宫去了,下面伺候的宫女太监先行到宫里安顿,小主这两天在老佛爷跟前,身边只留两个人就成,多了坏规矩。”冲后面招了招手,“快来,给谨主子见礼。”
那两个宫女垂首磕头,崔又道,“这是万岁爷钦点的丫头,内务府从储秀宫拨过来的。”
锦书忙道,“我听万岁爷说了,快起喀。”
两个宫女谢恩起身,抬头一看,锦书笑起来,原来是木兮和春桃!
三个女孩儿搂在一处又哭又笑的,她们来了,锦书打心眼儿里的高兴,就觉得自己不孤单了,有了依托似的。
木兮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瞧瞧,眼下竟成了主子!”
“可不!”春桃说,“咱们多有缘分,当初还当再也见不着了呢!”
崔总管咳了两声,道,“你们姐妹好原不该说什么,只是现在不一样了,主仆有别,人前还是避讳些好。”
木兮和春桃敛神蹲了蹲,“奴才们造次了,差点坏了规矩,多谢谙达提点。”
崔贵祥笑道,“在我面前没什么,看见小主高兴,我也跟着受用。”
木兮和春桃颇有些不解,听这话头子不寻常,那些太监,尤其是老太监,都是滑得出油的,有这番话倒出人意表。
锦书盈盈笑道,“横竖不是外人,往后也要有来往的,不妨告诉你们,我早前认了崔谙达做干爸爸,他老人家护着我,处处替我周全,是我的恩人!”
那两个对视一眼,赶紧冲崔贵祥敛衽蹲安,崔摆摆手道,“不值当一提,我欠着敦敬贵妃的情儿,拂照些你是该当的。”言罢又长长叹息,“叫我难受的是你这孩子忒见外了些,这么大的事不和我通个气儿,弄得这么个结局,白遭了那些罪。”
锦书低着头绞帕子,原先她是存着私心,总觉着人心隔肚皮,逃宫是天大的事,叫旁人知道了怕坏事,也当能一气儿跑到天边,不必再回来的,谁知道出了岔子,兜个圈子又回到原点,如今怪对不住崔总管的。
“我是怕给您惹麻烦,不是有意瞒着您的。”她勉强寻了个借口,脸上讪讪的,“我要是事先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打死我也不能跑了。”
这件事到太皇太后这里就打住了,她在泰陵里的遭遇宫里再没有人知道,也算保住了皇帝的脸面。崔贵祥是慈宁宫总管,里头的经过门儿清,也不忍心苛责她,唯有叹息,“过去就过去了,万事要打远儿。你目下晋了位份,万岁主子又是荣宠有加,好好过日子吧,还能怎么呢?女孩儿家不论多哏性儿,嫁鸡随鸡罢了。”
锦书点点头,眼巴前也只能这样了,将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
崔引了引道儿,“出来有时候了,进去伺候吧!老祖宗还是偏疼你的,这回你捅的篓子不追究,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在她老人家面前别呲达什么,也别埋怨万岁爷,都是命,知道吗?”
锦书嗯了一声,“我都听干爸爸的。”
进了慈宁宫明间,太皇太后正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瑶妗县主站在边上不知所措。锦书唬了一跳,忙问,“老祖宗这是怎么了?”
塔嬷嬷道,“还不是得了贵主儿的消息!”
太皇太后抹泪道,“可怜见儿的,这孩子也忒没福气了,回头要过去看看,这趟不知道是不是冲撞了什么。塔都,从我的梯己里拨些银子请和尚来宫里超度超度,倘或不打紧,送了业障,兴许就好了。”
塔嬷嬷应了就出去操办,锦书忙给她顺气儿,安慰道,“老祖宗别急,贵主子福泽深厚,小坎儿迈过去就好了。你是有了年纪的人,不可伤情过逾了。贵主儿病着,您过去,怕叫贵主儿心里记挂着。还是奴才替您过去瞧瞧,再打发人来回老祖宗。”
太皇太后想了想说,“也好,还有你皇后主子那儿,咱们分道儿走,你上建福宫去,我上坤宁宫去。你主子爷现在人呢?”
锦书道,“才刚长谙达来回禀,万岁爷已经往建福宫去了。”
太皇太后直起腰道,“那你这会子就过去,他在呢,万一贵妃有个好歹,不至吓着你。”
锦书嗳了一声,辞出慈宁宫,就往建福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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