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奇了,世上还有这么像的两个人?不光脸盘儿身形,说话的声气儿都肖似。这里头大约是有关联的,难道前皇室不单只有一个帝姬吗?
“明儿你悄悄上军机处找老爷,让他打发人查查那位宝答应的出身。”容嫔的嘴角绽出阴冷的花,歪在榻上沉吟,“打蛇得打七寸,通嫔她们捻酸,在太皇太后跟前揭她的短,不过隔靴搔痒。她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过,慈宁宫那儿看顾她,太皇太后瞧着万岁爷,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我的意思是,扳不倒她,叫她痛上一痛,也解我心头之恨。”
宝答应位份低,又不得圣眷荣宠,收拾她可比对付谨嫔容易得多。谨嫔面上平和,似乎是无懈可击的,但若是宝答应成了她的软肋,那要拿捏还不是手到擒来?
蔡嬷嬷应个是,正感慨自己主子小小年纪心思缜密,容嫔狰狞一哼,又道,“你听说过‘情深不寿’么?越是爱得深,越是不得长久。杀人哪里用得上刀剑?凭她怎么宠冠六宫,也要有命消受才好!”
蔡嬷嬷一凛,复笑道,“果然是主子精明,当初入宫的要是玉姐儿,这会子还能剩下骨头渣滓吗!”
容嫔斜乜了蔡嬷嬷一眼,“你仔细祸从口出,什么话不该说,还要我教你?咱们离了学士府,你还和以前一样的说话直隆通儿,就算我吃你奶长大,回头不念旧情,我也有法子现开销了你。”
蔡嬷嬷干咽了唾沫,赔笑道,“我是看没有外人,一不防头把话兜了出来,好姑奶奶千万担待我。”
容嫔冷笑,“担待你原是应该的,可再出前儿那桩事,我就是个菩萨也保不住你。你别瞧万岁爷儒雅就错把他当善茬儿,我常听说他手黑,你图嘴上痛快诋毁嫔妃,回头下大狱、活烹、点天灯,那罪可受大了。”
蔡嬷嬷悸栗栗曲腿蹲安,磕巴着说,“奴……奴才省得,再没下次了。”
容嫔仰在竹篾包的引枕上谓然长叹,“我这人,输就输在心气儿高。庶出的丫头没站脚的地儿,我为我自己挣脸子,叫我妈扬眉吐气,以为替了玉姐儿,进宫侍候主子爷就齐全了。现在闹得这样……”说着背过身去,渐次沉寂下来,没了声息。
鸡起五更,皇帝自小练出的看家本事,前夜再疲累,次日一早准点自然就醒了。
两日一朝是才登基那会儿定下的规矩,一日在太和殿升座儿,一日在养心殿接膳牌子召见臣工。今儿正逢视朝,他不言声起身披衣,回头看锦书,一弯雪白的臂压在黄缎丝被上,脸颊红扑扑的,睡得像个孩子。
他站在床前挪不动步子,李玉贵在帷幔后轻轻唤万岁爷,准备伺候穿戴梳洗。他嗯了声打发了,索性蹲坐在脚踏上,探身伸脖亲她的鼻子。
她嘴角的笑靥加深,梨窝儿盛了酒似的熏人欲醉。一探胳膊勾住他的颈子,糯声道,“天亮了?今儿有早朝?”
皇帝笑着道是,又调侃着说,“你再睡会子养养神,昨儿累坏了,难为你小胳膊小腿儿的,没把这毓庆宫工字殿闹塌半边。”
锦书一窒,大大的窘起来,抱怨道,“我原说忒不像话,是你说的,云雨之声大雅,这会子又来笑我!”
皇帝直起身子穿金龙褂,边抿嘴笑道,“朕听着就是大雅,谁敢驳斥朕?”
锦书下地来给他更衣,他亲亲她的脸,顺带在腰上捏了一把,“像是长了点子肉。”转脸叫李玉贵。
李玉贵耷着眼皮垂手进来,紧走一步打千儿道,“奴才在。”
皇帝说,“给宫膳房的厨子打赏。去问问你主子娘娘的三餐是谁打典的,传个口谕过去,让好生伺候着,娘娘长一两肉就给他加一两银子的月俸。”
李玉贵暗里吐舌头,皇帝清华郁懋的尊崇,料理起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也不含糊哩!这声“主子娘娘”从金口里出来可不简单,看来锦书又要晋位份了。皇后的位置虽没腾出来,不过这回的名号也差不离了,少不得是个贵妃的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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