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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南宫静女突然拿来了一沓画像交到了齐颜的手上。
齐颜摊开一看, 上面画的都是一个个戴着黑色面具的黑袍人, 高矮胖瘦一应俱全。
齐颜:“这是……前朝公主?”
南宫静女:“对, 我根据你的描述找了宫廷的画师画的,你看看哪一幅比较像?”
齐颜:“陛下这是准备通缉她?可是,我觉得告诉天下人前朝公主还活着似乎并不明智。”毕竟当年南宫让在殇帝死后空朝等了四十九天之久, 就为请这位前朝公主回去主持大局,也是因为确认了前朝公主的死讯, 南宫让才在诸多同僚的拥戴下登上皇位的, 若是时隔这么多年突然宣布前朝公主还活着, 天下人会怎么想?
南宫让登基后姿态做得十足,不仅没有推翻前朝的统治,还把殇帝以帝王之礼厚葬, 如今太庙中还供奉着前朝列祖列宗的牌位,若是突然宣告四海前朝公主还活着,而且还成了朝廷钦犯……天下百姓会怎么想。
南宫静女:“这件事我也想了很久, 但是前朝毕竟已经亡了很多年了, 当年父皇又不是没请她回来,是她自己制造了假死遁逃, 如今天下安定,她却一直在暗中给朝廷使绊子,那日若不是她安排刺客刺杀朕, 我也不会让公羊槐把内廷的宫人都集中起来, 大姐就不会死。大姐去了……老八也被通缉了, 难道让真正的始作俑者逍遥法外吗?”
齐颜:“陛下,正所谓覆水难收,朝廷旨意一下就不能再更改了,请陛下三思,况且……先帝并未真正意义上否定前朝的一切,按照先帝的意思前朝公主若是还活着,至少也应当享受公主的尊荣,这件事陛下又打算如何处置?”
南宫静女:“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让大姐白白丧命吗?”
齐颜:“陛下,逝者如斯,大局为重。”
南宫静女却突然爆发,怒视齐颜:“大局大局,说来轻巧,大姐不是你的大姐,你自然体会不到我的哀痛!”
齐颜哑然,无奈地望着南宫静女,后者也察觉到了自己失言,眼中划过一丝痛苦,将脸埋在一双手掌里,闷闷地说道:“我把有荷交送到了玉箫宫里,可是玉箫和我说……有荷这几日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哭着要娘亲。我知道大局为重……可是一直放任前朝公主在暗处不知道还会出什么祸端,你这半边禁宫只有你和若兰,若是被前朝公主察觉到什么,派人进来刺探怎么办呢?现在是大姐,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了!前朝公主一日不除,朕寝食难安。你尚在人世的事情是绝密,我无法派更多的人保护你……若是你也出事,要我怎么办呢?”
齐颜轻叹一声,坐到南宫静女身旁,拍了拍对方的背,安慰地说道:“臣会照顾好自己的,况且这甘泉宫有三道宫墙,外人是很难进来的。纵然内廷中还有前朝公主的细作,相信经过几次清洗数量也不多了,在没有确定这半边禁宫住的是何人之前,我相信前朝公主还舍不得暴露珍贵的桩子。”
见南宫静女沉默不语,齐颜再次妥协,思索须臾后轻声道:“不过……陛下说的也有道理,这不死不休的结,总把她放在暗处不管也不是个办法。不过陛下也要找些技巧。”
齐颜虽然不太赞成南宫静女此时去纠结前朝公主的事情,但见她态度坚决也不愿拗她的意,毕竟南宫静女这些年已经成熟了不少,而纵观自己这些年……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也没做成什么大事,不如就听她的吧。
想通这里,齐颜的心下一宽,认真思考后给南宫静女出了一个主意。
首先要从万象寺上入手,既然有大姐提供的线索要积极利用,先将万象寺的和尚控制起来,不管他们是不是招了,也要刑部出一份假供词,让他们承认此次刺杀事件是万象寺的几名僧人勾结了前朝公主,为前朝公主的刺杀提供便利。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刺杀之罪都难逃一死,然后再将前朝公主的画像发下去,勒令各州府挨家挨户搜索。
南宫静女:“你可曾见过前朝公主的真容?她不是一直戴着面具吗,若是把面具摘了怎么办?”
齐颜:“臣曾见过前朝公主的一寸肌肤,在左耳前的位置有一处烧伤,臣断定前朝公主的脸一定是被烧伤了,所以这么多年才一直戴着面具,只须让官差留心每一个左耳前有烧伤的人,范围就小了很多了,而且……面具人有两个忠心耿耿的侍卫,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前朝公主,他们的样子陛下也是见过的,只要画出他们的画像再加上前朝公主的烫伤线索,臣相信很快就能将前朝公主缉捕归案,只是……”
南宫静女:“只是什么?”
齐颜郑重地说道:“兹事体大,臣还是要请陛下想清楚,前朝公主深不可测,把她逼急了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情。根据臣的了解,前朝公主从前也是很受宠的公主,尊贵程度不亚于陛下当年,所以她的积蓄谁也不知道有多少,再加上她曾经云游四海结交了不少方外之人,宅邸也数不胜数,可谓狡兔三窟。朝廷与其分神和她斗,不如趁机发展民生,整改励志,充盈国库,厉兵秣马,幽州那边只是暂时稳住,要想达成陛下的目标,唯有朝廷足够强大,强大到幽州望而却步的份上,才能乖乖臣服。”
南宫静女:“想清楚了,你说的这些当然是首要,不过前朝公主也是要找的。至少在环境上施以高压,让前朝公主有所忌惮,或许才会有所收敛。”
齐颜:“好,臣虽不善丹青但也可以试着画一幅前朝公主的画像出来,陛下再按照臣标记的特征让画师赶制出一些发放到各州府即可。”
南宫静女默默地牵起了齐颜的手,由衷说道:“有你在,我无论做什么决定心中都有底气,谢谢你……我也知道眼下不是最佳时机,但……我不想再忍下去了。”
齐颜回握南宫静女,笑道:“夫妻同心同体,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福分。”
……
天堑的另一边,古奇巴音打着赤膊,跨坐在镖头大马上,拉满了弓,“嗖”地一声,箭矢破空而去,随着一声哀嚎,一头黄鹿倒在了地上,箭矢射穿了黄鹿的脖颈,鹿挣扎着没跑出几步便再次倒了下去,死了。
在古奇巴音身旁,有一个看起来不足十岁的少年,同样打着赤膊,上半身凸显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肌肉线条,男孩头发微黄梳着几股小辫子,披散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紧张地看着不远处。
见黄鹿倒地,男孩不禁抚掌赞叹:“巴音叔叔!中了!”
古奇巴音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喜悦之色,只是侧过头看了男孩一眼:“金兀术,去把羊抱过来。”
金兀术:“是!”说完,利落地跳下马背,将弓背到背上,快步朝着黄鹿跑了过去。
这少年是小蝶的另外一个孩子,那个被齐颜留在洛北交给巴音照顾的:乞颜·金兀术。
金兀术跑到黄鹿的尸体旁,单膝跪地将黄鹿脖子上的箭矢拔下,然后从腰带中掏出一块布,仔细地擦干箭上的鲜血将箭放回到箭筒中。
巴音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草原资源匮乏,所有的铁都是南渭朝廷拨的,每一根箭头都很珍贵。
金兀术搓了搓手,勉强搂住黄鹿的躯干,这是一只成年黄鹿,虽然是雌性,但保守估计也要有百十来斤。
只听金兀术爆喝一声,竟然真的将黄鹿抱了起来,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担,转过身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
来到自己的坐骑旁,金兀术竟能分出一只手,将两根手指塞到口中吹了一声口哨,马儿嘶鸣一声趴在了地上,金兀术将黄鹿搭在马股上,取出绳子来将黄鹿绑了,跨上马背一扯缰绳,马儿站了起来。
如此利落熟练,说是老猎户也不为过。
金兀术是齐玉箫的同胞兄长,二人皆生于景嘉十一年,六月十六日,如今也才不到十岁,无论是从年龄上还是从身量上看,连少年还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