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五回家(1 / 2)

两兄弟看着身后的屋子, 内心复杂, 尤其是老二柳有银。他大哥没了,按理说他爹娘应该跟着他过的,可她爹娘宁愿自己单过,把他们都分出去, 也不愿意跟着他。说什么身子骨还能动弹, 家里还有小妹没出嫁,不想给他家添负担。

其实他心里明白,他家三个小子负担重是一回事,他媳妇周兰花也是个问题。他媳妇懒散,家务活能推就推, 地里能躲懒就躲懒, 爹娘如果跟着他过,将来谁做饭?他娘年纪大了, 如果在他家还要做饭, 那到底是谁养着谁, 他柳老二丢不起这个人。他小妹更不用说了, 那就从来没碰过锅铲, 他要敢让小妹做饭, 他娘就敢大耳刮子删他。

柳有银看着柳有粮说道:“老四,咱爹娘虽说把咱分出去了,可到底也是为咱两家好, 你看看咱爹, 啥都给咱两家安排好了, 又是给钱给粮食的,咱做人得讲良心,可不能做那不孝人。咱爹说的对,不管是你二嫂还是弟妹,身上的毛病都不少,以前有咱爹娘在上头顶着,如今咱也该学会自立了。俺想好了,这段时间咱家的家务都给你二嫂做,让她先熟悉熟悉,平日里她就知道躲懒,也让咱娘和弟妹休息休息。”

柳有粮连连摆手,说道:“那哪成,二嫂做是二嫂的,喜弟也不能闲着。不是俺说,你看五弟妹,都是老五给惯得,这都爬到老五头上了,还敢给咱爹娘甩脸子,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俺都想揍她。”

柳有银拍拍四弟的肩膀,可不是咋地,老五媳妇确实不像话,只希望分家后老五媳妇儿能消停点,老五也能过点好日子。看看眼前老实巴交的四弟,再想想心眼贼多的老五,柳有银心里叹气,“老五的事,咱也别瞎操心了,说的多了,指不定老五还怨咱们呢。俺算是看明白了,咱爹娘啊,这回是真的伤透心了,不然咋舍得分家呢。咱爹只把咱们的路都给安排好了,也不提孝敬的事,俺明白他老人家的心思,觉得自己有退休金拿,不想给咱两家添负担。可咱爹不提,咱不能当做不知道。

老四,俺是这么想的,咱村里有那分家的,日子过得好的,每年除了给粮食给肉还给两块钱;日子不好过的也就给点粮食。俺呢,有工资,又是老大,俺打算每年给咱爹娘五块钱,粮食呢就给点白面,咱小妹也爱吃那个。”

不等柳有银说完,柳有粮马上答道:“那俺家也跟二哥一样吧,二哥你先听俺说完,”柳有粮看二哥有话说的样子,马上打断他,见二哥点头,他才接着说道,“俺知道二哥想说啥,俺家现在是没啥本事,可俺跟喜弟都有力气,工分挣得多,俩小子现在还小,花的也少。二哥家虽然有工资人口多,可俩侄子都不小了,这花费也不少。真要论起来,还不一定谁家艰难呢,再说咱爹不还说等灾年过去给俺找门路么,到时候俺说不定就能当工人了,二哥可别羡慕。”说完,柳有粮摸着脑袋嘿嘿傻乐起来。

柳有银看着弟弟的啥样,也笑了,“行,那就咱一家先给五块钱,如果日后涨了工资在多给点。这事咱也跟老三说说,咱爹既然不说要咱孝敬肯定不会跟老三提这事,老三估计也想不起来要给。咱也不说别的,只说咱两家商量着现在赚的少先给五块,往后赚的多了在另算。”

要说这兄弟几个,就属老三家日子好过,夫妻俩都在部队,领着双份的工资不说,吃喝还不要钱,有部队供应。每个月能存下不少。以前老三每个月都会给邮寄五块钱回来,过年过节能回家的时候也买不少东西提回来,不管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都没变过。用老三的话说都是一样的兄弟,没道理哥哥弟弟都往家里交,他就例外。也是因为这,老三虽然不跟他们一起住,他们的感情却很好。

两兄弟商量好,就各回各屋找媳妇说这事去了。当然老两口私底下另给的五十块钱,两兄弟都不准备瞒着媳妇,他爹娘都这么为他们着想了,怎么着也得让媳妇知道知道。

两儿媳妇听完反应也各不相同,周兰花说道:“咋才给这点?”柳家大概有多少钱,周兰花早就算过了,只他男人当大队长这三年每年就有六十块,加上老三邮寄的,老大的烈士补助,还有老头子的退休金,一年能有好几百。就算去除几个孩子上学,家里的花销,也不应该给这点,一家给五十两家就是一百,老头老太太手里还剩多少啊。周兰花当下就不乐意了。

“你说啥?”柳有银正感动他爹娘为他们着想呢,周兰花就说爹娘的不是,柳有银能乐意,他想也不想的给了周兰花一个耳光。他站起来指着周兰花说道,“俺告诉你周兰花,你别给脸不要脸,俺爹娘对你咋样你心里没点数咋地。啊?别说给钱了,就是不给你一分那也是应该,俺爹娘不欠你的。”

“好你个柳老二,你竟然敢打俺,俺跟你拼了。”周兰花嗷呜一声站起来,她习惯性的想去扯头发,伸手抓了几下没抓住,才反应过来如今是跟个男人打架。抓不住头发,她手立刻往下,在柳有银脸上使劲儿抓了几道子。

脸上火辣辣的疼,柳有银也火了他上前抓住周兰花的手使劲儿往身上踹了几脚。“打你咋地啦,俺早该打你了,你看看你懒得,平日里谁说你啥了。你不想做饭,哪次不是大嫂和四弟妹给你做的。啊?你还不知足。就你这懒婆娘,换了别家试试?俺告诉你周兰花,打明儿起,一天三顿饭你都给俺做去,一直到新房子盖好搬家为止。要是让俺再看见你偷一次懒,你就给俺滚回周家去吧。”

越说柳有银越气,想想周兰花平日里的做派,他越发坚定了改造周兰花的心。她爹说的对,就这么个懒婆娘将来三个儿子的亲事非让她耽搁了不可。

这边柳有银周兰花上演全武行,那边柳有粮屋里倒是安静的多,柳有粮看着冯喜娣严肃的说道:“喜娣,俺知道你性子软绵,害怕你妈,可咱娘说的对,你也是当母亲的人,要是不立起来以后咋整?咱们要是分了家,你妈能不上咱家来打秋风?是,那是你亲妈,咱不能真的不管,该给的还是要给。可是你妈啥人你最清楚,俺跟你说明白吧,你要是愿意每年给你妈点粮食,俺也不拦着,可你要是饿着俺跟俺儿子,养活你冯家一大家子,俺绝对不饶你。大嫂啥下场你也看见了,到时候不用咱妈出手,俺亲自送你回冯家。”

“咱就不能不分家吗?俺娘那脾气俺是真的怕,俺就怕到时候拦不住她,你去跟咱娘说,咱不分家成吗?到时候家里的活计俺全包了,啥也不让咱娘干,不然,不然让咱爹娘跟着咱们过也成。”冯喜娣哭丧着脸说道,她那个娘家妈她是真的害怕,不分家还好,有她婆婆在,她娘不敢太放肆,一旦分了家,想想那后果,冯喜娣打了个哆嗦。

听了冯喜娣的话,柳有粮没好气的说道:“想啥呢,咱爹娘分家还不是为了俺们几个兄弟好。再说了,俺大哥是没了,二哥三哥还在呢,咱爹娘要是跟着咱们住,你让俺二哥咋做人?俺娘都那么大了,你还要俺娘跟你操心,臊不臊得慌。俺想好了,等盖好房子,咱挖一个地窖,把粮食啥的都藏里头,外头只留一点。你娘要是来闹,你实在招架不住就让她去厨房看看呗,她要是扭头就走,那就算了,她要是敢拿了咱家的粮食回家,回头你就去冯家哭去。你娘不要脸你兄弟总要的吧,他们家可是都有孩子的。”

看着冯喜娣耷拉着脸,柳有粮继续说道:“你也别怪俺心狠,俺也得为俺爹娘和两个儿子想想。俺爹娘省下的粮食,俺为啥要给外人?再说了,你不趁着现在狠下心肠,等将来咱真的当了工人,你娘不得闹得更凶?”

冯喜娣眼前一亮,犹豫着说道:“咱真的能当工人?”

柳有粮白了她一眼,自信的说道:“那还有假?俺爹啥时候说过假话?你看俺二哥那个大队长,人家不也是看俺爹的面子给的。不然当过兵的那么多,他又不是最出色的,人家为啥给他?俺爹也说了,这会儿城里光景更不好,咱们农民好歹还能分点粮食,再不济还能吃野菜,城里有的人家拿着票都买不着粮食,得饿着肚子上工。”

像是想象到了未来的好日子,冯喜娣咬咬牙,说道:“俺改,反正俺娘从小对俺们姐妹不好,大姐就让她嫁给了一个瘸子换彩礼,俺要不是遇见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说的对,俺也有儿子要养着,可不能饿着咱儿子。”她男人没说一点也不管她娘,这点她很感激。她太了解她娘了,知道她分家绝对会来要粮食的,而且是全拿走,她娘才不会管她会不会饿肚子,她娘在乎的永远都是儿子,哦,现在还有孙子。闺女和孙女在她眼里都是赔钱货,是用来给儿子换钱用的。

当天下午上工,两兄弟就去找了村支书,表示下工后去选地基,明天开始盖房子。

柳家兄弟要盖房子分家的事情,一下子传开了。

“俺说有粮啊,你家真的分家啦?”干活的时候,有人凑到柳有粮跟前问道。不知道为啥周兰花不在,不然他们也不会去问柳有粮。柳有粮两口子出了名的笨嘴,问十句不见得能答一句。

柳有粮头也不抬,只用鼻子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那你家都分了啥啊?得有不少钱吧?”柳有粮右边干活的人也凑过来说道。

柳有粮看了他一眼,瓮声瓮气的说道:“别人家分家有啥俺家就有啥。”他是不爱说话,可不代表他傻,这些人啥意思,当他不知道呢。

“钱呢,给了多少?听说还给你们盖新房子了,啧啧,早就听说你家有钱,这回怕是分的不少。”没听见柳有粮说分了多少钱,这人不甘心,故意扯着嗓子嚷嚷几句。

柳有粮停下手里的活,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又看看四周伸长脖子等着他回答的人。“你啥意思?俺家盖新房子咋地啦?那国家规定分户就按人头给地基,谁规定盖房子要钱啦?俺可是记得年初国家鼓励开荒,说是开采出来的石头茅草胶泥都归个人,想要的都能拉走,俺家就不能自己去开采咋地?俺家有钱没钱跟你啥关系,你这么关系俺家的事,用不用俺让俺娘给你来说道说道。”

柳有粮知道,一旦他家要盖房子的事情传出去,肯定有人来打听,他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好在他在家时就跟他娘讨了主意,又有他妹跟着演练了几遍,没想到这人问的话他们正好演练过。

被怼的人摸着脑袋讪讪的发笑,他也没想到平时不吭声的“呆瓜四”这么会说,一时有点下不来台。

“那粮食呢,分了没有?老四你给说说呗,俺没别的意思。”说话这人跟柳有粮同辈,叫柳玉财,他家也是兄弟好几个,天天吵吵闹闹的,看到柳家分了家他仿佛看到了希望,也琢磨着是不是回家说说分家的事。他家没钱,他自然不关心柳有粮分了多少钱,但他关心粮食啊,这年头粮食比钱金贵。

柳有粮叹了口气说道:“家里没多少粮食了,咋分?俺爹的意思现在一起吃着,等房子能住人了,在看看剩多少粮食,按照人头一家分一点凑合凑合,再多也没有了。就是俺家今年的工分各家归各家,到时候能分多少就看自己了。你们问完了吗?俺还得干活呢,俺还想着能多分点粮食呢。”

说完柳有粮挥开挡着他的人,挥舞起锄头卖力的干活。别说,分了家柳有粮干活更卖力了,这可是关系着自己一家子的口粮呢。

其他人面面相觑,见问不出什么,都各自去干活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家果真如柳有粮说的那样,拿着锄头去荒山开荒去了。

说是荒山,其实也不大,顶多是个小山包,只不过山上长满杂草碎石头,没法耕种,这就需要人自己开出来。开荒是体力活,但是并不会直接给工分,只是你可以拿着开出来的石头杂草换工分,开的越多换的也多,是以,农闲的时候很多人愿意来开荒。

光靠柳家自己开石头肯定是不够的,私底下柳老头找村支书和会计拿钱买了一些石头,这些都仔仔细细明明白白的记在账上。

这年头讲究一草一木都是国家的,禁止私下开采,谁如果私底下拿了“国家”的东西,是要被批评的,严重的甚至要坐牢。

这边柳家为了新房子忙的热火朝天,那边,柳家盖新房分家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马家沟、西洪沟、东洪沟,整个洪沟公社,甚至有那好事者专门去镇上找了柳有田,问他分家的事。

柳有田有些懵,这两天他跟媳妇都住在岳父家里,他媳妇说除非他娘跟她道歉,否则不回家,他正琢磨着啥时候回家跟他娘说这事呢,咋就忽然分家了呢,分家还没人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