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不等柳二丫回答, 她又伸出胳膊肘捅了捅她的手臂, 挑眉笑着说道:“你这身衣裳也是徐家给的吧,崭新的就是好看。”说完像是不满自己的衣裳似的,伸手揪了揪, 略带嫌弃的说道, “我这个还是三嫂穿旧的呢,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身新衣裳就好了。”
柳二丫看着柳贝贝的表现心里暗笑,她这个小姑果然还是这么的爱慕虚荣,一点也没变。她看了看桌子上的其他人, 看到四丫正瞪着眼睛看她, 她立刻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同样靠在柳贝贝耳边说道:“那不如你跟我一起回京师啊,你这么漂亮到时候想要多少新衣服没有?”这句话暗示的意味十足。
柳贝贝故意撅噘嘴, 说道:“我才不去呢, 你忘了现在不是进行什么革命么,京师那地方能安稳?要我说干脆你也回来吧, 万一徐家这是啥地主的后代,你会不会被连累啊?我们学校有个学生她爷爷就是臭老九,还是她亲自举报的呢, 革、委、会还奖励了她一个搪瓷缸子。听她说给的这个奖励跟举报的人有关系, 她爷爷只是个高中老师, 也就配个搪瓷缸子, 要是个大学教授啥的, 给的奖励就不止这一点了。可惜, 咱们这都是穷兮兮的乡巴佬,我就是想要去举报都没有人选。”说道最后,她还故作惋惜的耸耸肩。
柳二丫仔细的盯着柳贝贝打量,确认她真的只是无意中的抱怨,这才收回视线。她低着头慢条斯文的吃着盘子里的菜,一边想着柳贝贝说的话。举报会有奖励她是知道的。如果,如果徐家真的是地主出身的话……
对二丫来说,徐家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物,他们的死活她也不关心,她关心的永远都是自己。没有人知道二丫在京师的地位有多尴尬,她能有今天全是自己努力换来的,给人出馊主意、当个跳梁小丑或者当个冲锋陷阵的狗腿子,更甚至用身体去换取利益。只要是对方需要,而她有的,二丫都不惜拿来交换,只为了能过上好日子。
这也是她为什么怂恿柳贝贝去京师的原因,柳贝贝多漂亮啊。至于柳贝贝事后会不会恨她,二丫表示不在意。在她眼里柳贝贝蠢得多,只要她到时候哄哄就好了。当然这里边也是有风险的,比如柳贝贝倒是根本不听她的,甚至跟她对着干。
柳二丫看了看身边吃喜宴吃的都斯文的柳贝贝,再看看桌上的其他人都是狼吞虎咽的,她顿时没了吃下去的欲望。她伸手扯了扯柳贝贝,说道:“小姑,你别吃了,跟我出来一下,等会我给你买好吃的。”
柳贝贝还没表态,冯喜娣就开口了,“二丫,你有啥事就在这里说,你想带你小姑去哪?你要是敢带着你小姑离开喜宴一步,俺就去告诉你奶。”
柳老太是长辈,坐在了上席,不跟她们一起,冯喜娣就被任命盯紧二丫,不让她带着柳贝贝出去。老太太就怕闺女被二丫一忽悠跟着跑了。冯喜娣得了老太太的命令,真的就死盯着二丫,只要两人不离开她的视线,就是说悄悄话她都不会过问。一听二丫要带着柳贝贝走,这次赶紧出声。
柳二丫看了冯喜娣一眼,说道:“四婶,我就是跟我姑说几句私房话,您不用这么防备我吧。”看冯喜娣依旧是盯着她,她赶紧举手投降,说道,“我算是服了你了。”
柳贝贝也故意说道:“二丫你想跟我说啥就在这说呗,这个桌上的都不是外人,有啥不能说的。”她们这桌总共坐了十个人,除了她们四个,剩下的六个不是堂嫂就是堂姐堂侄女的,还真没有外人。
柳二丫看着柳贝贝不在乎的样子,心里直骂蠢货,她想要说的事情是能大庭广众说出来的吗?可她也知道老太太防着她,就怕她拐走自己闺女,她也就这时候能跟柳贝贝说上话。柳二丫咬着牙,心里不甘,最后还是自身利益占了上风。她搂过柳贝贝的肩膀,靠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说的那个徐媛媛家是地主的事,是不是真的?”
柳贝贝窝在二丫脖子间忍不住挑眉轻笑,鱼儿终于上钩了,看来她还是很有演戏的天分的吗。她伸手推开二丫,故作不高兴的说道:“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我又没去过她家,我就是听了那么一耳朵。想知道真假,你自己不会去查啊。”
说完也不理会二丫,拿起筷子继续吃菜。刘蒙家里不差钱,这场席面办的不错,鸡鸭鱼肉样样不缺,又是请的镇上的师傅做的,每个人都吃的肚儿圆。就她跟二丫说话的功夫,前面几盘菜都被吃光了。
她娘教给她的,想要让人办什么事,不能说的太直接,要让她自己去琢磨,尤其是二丫这种人。你说的多了,她反而会怀疑,似是而非她才会按照你想的去做。
一九六六年八月,京师召开了会议,这昭示着大、革、命的正是开始。一个月后也就是九月初,柳家收到了刘叔的来信,信中说了很多家常,只在最后仿佛感叹似的说了一句,徐家被举报是地主后裔,已经全家被监视调查了。
柳老太太拿着信,泪流不止,五十多年了,没想到她还能再有生之年看到徐家倒台的消息。以刘叔的手段,她不认为徐家还能再出来。柳老太擦擦眼,嘴里只念:“老天保佑啊,徐家那群该死的东西总算是遭报应了。咱们吴家的东西多半也追回来了,娘,这回您和外公外婆应该安息了。”
柳老头看着老太太的样子,难得没有说什么,直到她哭够了,才说道:“行了,回头你偷偷买点纸钱烧给几位老人,也让他们高兴高兴。只一点这事以后可不能再提了,免得落下把柄。”
柳老太一听也不哭了,她擦着眼泪说道:“纸钱就算了,现在是非常时期,老人们想来不会怪罪咱们的。”柳老太太也知道好歹,她只是忍了这么多年看到仇人得报一时激动罢了。
要真说起来,徐家并不知道父辈所做的,按理说徐父死了仇也应该就算了。只是柳老太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以前是她没本事,现在有人愿意帮她报仇,她没理由拒绝。想到帮了她的刘叔,老太太对着柳贝贝说道:“闺女啊,你那空间里头还有没有上好的鱼虾,给娘弄点,娘做成鱼酱虾酱送去京师,也算是感谢感谢人家。”
其实上次见到刘叔,柳老太就感觉到他身体不对劲儿,不过他不说,柳老太也就当做不知道。老太太终究是自私的,她知道闺女有能治病的好东西,可为了闺女的安全,她什么也不说,眼睁睁的看着刘叔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人家帮了她大忙,她也只是想着做点鱼酱虾酱报答,顶多到时候用点绿珍珠水完事。跟她娘和姐姐比较,老太太要自私的多。
直到柳老太喊了两遍,柳贝贝才反应过来是叫她,她摸摸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刚才只顾着想事情了,娘您说啥呢?”看了刘叔的信,柳贝贝一边暗叹二丫终究还是动了手,一边也禁不住称赞刘叔的心机手段,她心里清楚没有刘叔的暗中帮助,二丫是不可能拿到证据绊倒徐家的。是以才没听清她娘的话。
柳老太太这会儿心情正好,也不计较柳贝贝的走神,她道:“想啥呢这么入神,娘叫你都没听见。”说着又把她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柳贝贝听了她娘的话,说道:“只给点鱼酱虾酱是不是太薄了点?咱家后院不是种着几株人参,最大的算算也有五六年了吧,要不给拔一颗?”柳贝贝刚回来的时候正好闹灾慌,全村的人都往山上跑。她也跟着去了几次,无意中发现了几株人参苗苗,这东西又不能吃,没人要,柳贝贝就给挖了回来,种在自家后院的阴凉地。
因为她每个月都给浇灌空间淡水,人参涨势特别好,去年她爹忍不住挖了一颗泡酒,那滋味别提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