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人难忘的是初见, 而初见最美则是那回眸一笑。这句话郝博文最有体会。
原因就在于, 他第一次见柳贝贝就是这样,当真回眸一笑百媚生。郝博文第一次见柳贝贝是在十五岁那年的秋天。
郝博文出生在县城,算的是个城里人, 之所以说算是, 那是因为他老家是农村的, 只不过当时大伯命好,被个城里姑娘看上了,就留在了城里。后来他们全家又跟着大伯进了城, 改了户口, 成为了他们心中羡慕的城里人。
跟大部分城里人不一样, 他们家没有分家,还是延续的农村那一套, 三代同堂, 爷爷奶奶、大伯伯母、他的爹娘住在一起。好在大伯是县一中的教导主任,工资加上孝敬很多, 他们家才能买上一个大房子住。尽管如此,因为人多,也会时常会发生矛盾, 而每一次矛盾都是以他爹娘的胜利告终。对于这一点郝博文习以为常, 谁让他大伯母没有生下儿子呢, 谁让他是他们家唯一的男丁呢, 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太多了。
他的大伯是县一中的教导主任, 因为有这样一个大伯, 他一直是骄傲的,甚至隐隐得意。毕竟他爹娘、爷奶常说,他以后是要接替大伯的班,还会继承大伯家的财产。时间长了,他也把大伯家的一切看成了自己的。
那一年他像往常一样去学校找大伯要学习用品,大伯是教导主任,学校再买东西的时候都会买多一些,剩下的会留在学校,老师们有时候也会拿一些回家给自己的孩子。而他,自从来了县城,就没买过这些,没有了就来找大伯要。郝博文也不傻,他要这些的时候从来不会当着大伯母的面,基本上都是去学校找他大伯。每次要学习用品的时候,他大伯都会给他一些零用钱,让他买东西。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选择这个时间来学校的缘故。
这一次,也是如此。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校园里他见到一个女生,嗯,说女孩应该更合适一些吧。那个女孩穿着一身的军装,梳着两个麻花小辫,腰带扎起来显得腰身特别的细。明明是个初中生却有着一种别样的妩媚。郝博文就这样看着她走过,尤其是她回头不知道冲着谁笑了一下,那一笑直击他心灵,让他忘记了看路,差点撞在树上。
好巧不巧,这件糗事还被他表妹王云看见了,被嘲笑了几句。“表哥你这是干啥呢,想跟大树来个亲密接触?”王云来的说巧不巧,她只看见郝博文差点撞到树上,并没有看到郝博文瞪着俩眼看柳贝贝。
被人撞见这事是挺尴尬的,郝博文当然不会说自己是被个小丫头迷住了。“你这小丫头就知道跟表哥开玩笑,怎么样,考上初中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
说起王云这个表妹其实是他大伯母娘家那边的亲戚,因为大伯把他当儿子看待,有时候过年走亲戚也会带着他,就这样他认识了王云。按照习俗,王云也应该跟着他堂妹喊上他一声哥。被小丫头嘲笑,郝博文也没恼,他先关心了小丫头几句,接着状似无意的跟小丫头打听学校里有没有什么美女之类的。
郝博文觉得只有这样的美女才配的上他,遇见了自然要去追求。
他并不知道王云也喜欢他,或者说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王云听见这话耷拉下来的脸。他更不会知道就因为他这一句话,让王云注意上了柳贝贝,从而走向了悲惨的道路。
因为在他心里刚才那个美女显然比王云更适合他。首先人家能穿的起一身军装,家境肯定很好,至少王云家就买不起这军装。其次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那女孩跟王云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王云跟人家没法比。就好比,你能拿东施去跟西施作比较么,显然不能。
如果没有别的选择,或许他以后会跟王云好,但是现在出现了一个柳贝贝,郝博文自然就放弃了王云。反正他本身就对王云没那意思,只不过是他大伯一直说王云家世不错,可以考虑考虑。
可惜郝博文不了解女生,王云喜欢他,自然不会把柳贝贝这个情敌的消息告诉他。而郝博文还在上学,也不可能来偶遇柳贝贝,因此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这件事让郝博文一直引以为憾。
原本他也以为这辈子都跟这个女孩无缘了,正准备物色新的目标的时候,谁曾想在下乡的路上居然又遇到了她。听着他们说话他知道了这个女孩的村子,跟他将要去的柳家沟是一个地方,那个时候郝博文以为这简直就是老天最好的安排。
再后来经过旁敲侧击,他终于知道了女孩的名字——柳贝贝。听听这名字多好听,而且一看就是个受宠的女孩。
他还打听到,柳贝贝虽然出身农村,她的父亲是老红军,每个月都有福利领取,她上头五个哥哥,除了大哥牺牲之外,其他几个哥哥也不都是土农民。二哥是村里的大队长,管着柳家沟的村民和他们这些下乡的知青,算是个小官。听说还有个在部队当官的哥哥,也难怪她总有军装穿。
想到这里,他内心一片火热,这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媳妇人选啊。瞧瞧出身农村但是家里有点权势,这样他不用担心以后娘家打秋风,还能借着她家的势头上升。而她出身农村就不能可压制得住他,就会服从他的安排管教。简直完美。
于是,他刻意制造机会准备接近她,可惜造化弄人,他莫名其妙又起了一身的红疙瘩。之所以用又这个字,是因为几年前起过一次。那个时候他们全家人吃了大伯带来的虾酱,大伯说是学校学生送的,以前大伯也带回过不少东西,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当晚就打开吃了,别说真的挺好吃,一顿饭的功夫瓶子就见了底。本来还打算让大伯回学校的时候跟那个学生说说,下次在带点过来,结果早上起来就起了红疹子。
郝博文在家里受宠,虾酱好吃又稀罕,他吃的最多,疹子也出的最厉害。满脸的红疙瘩,身上也有不少,尤其是那个地方奇痒无比,他有时候痒的受不了,不敢去抓脸上,只能挠挠身上。后来也不知道是没注意还是实在太痒,身上有几处都抓破了,到现在还有疤痕。
那一年家里只有大伯母和堂姐、堂妹幸免。郝博文知道不是她们没有感染,而是因为家里人根本就没让她们吃。在郝家,大伯母母女三个是最没有地位的,谁让大伯母生不下儿子呢,结果连累的堂姐、堂妹跟着不受待见。
就因为她们没吃逃过一劫,刚开始郝博文还庆幸呢,结果他一回头清晰的看到堂姐、堂妹幸灾乐祸的脸。那一刻他才知道她们有多不待见他,不过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因为身上痒,他第一次跟爷爷奶奶发牢骚告状,说堂姐她们嘲笑他,结果爷爷奶奶二话不说就打了她们一顿。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大伯母发火,也是他们家第一次发动了家庭战争。
虽然战争以他这一派的胜利而告终,可是家里的矛盾也彻底激化。以至于后来‘上山下乡’,大伯母死也不肯交出自己的工作给他。那时候他还是个激进的毛头小子,他心里有股气,你不给我名额,我下乡就是了,看我思想多先进。于是,他就这样下了乡。
乡下的日子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村民的排斥,每天都要跟着下地干活,吃的也不好,常常饿肚子。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傻了眼。这个时候在想着回城,别说他家里没有这个能力,就是有也晚了。没有特别的原因,村委会拒绝批条子,没有介绍信别说回城了,村子你都出不去。
再后来,女知青中的徐媛媛嘲笑人家柳家沟的人,还是大队长的亲爹,他们这些人的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在麦收的时候,起疹子。
这一次起疹子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两个京师来的女知青,和一个跟女知青住在一起的柳家沟人,郝博文记得她叫二丫。男知青这边,除了他自己还有一个特别嘴碎的知青。
郝博文看着满脸跟以前一样的红疹子,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努力回想着,很确定自己自从来了这里就没吃过虾啊,怎么还会过敏呢。至于其他人说的种麦毒,郝博文觉得纯粹是胡扯。
其中那个叫徐媛媛的女知青家里好像很有权势,她在柳家沟一直上蹿下跳的不消停,起了疹子之后她家里很快就来人了,人家带着他们去了大医院检查,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检查出来。好在这个东西没发现传染,不然他们可能真的回不来了。
徐媛媛刚好不想待在乡下,就以这个理由被送走了,跟着她一起的还有刘萌和那个叫二丫的村姑。不只是女知青,那个男知青也用这个理由让家人接走了,奇怪的是村里也没有人出来阻止,反而很痛苦的给放行了。哪怕是他这个没说要走的人,都被村里以生病为名义送回了城里。
如果是以前,郝博文巴不得回城呢,这一次他却不希望回去。不是因为他喜欢的柳贝贝在这里,而是因为郝家不消停。
自从大伯被辞退、大伯母三人被打之后,家里就没有消停过。尤其是在他奶奶让大伯母把工作给自己,大伯母没有同意,家里的战争就又开始了。
先是大伯母强势的要带着两个女儿离婚,因为爷奶不同意,她甚至找到妇联给她做主。大伯母身上有伤,还有堂姐堂妹也是,所以离婚进行的很顺利。而且还争取了不少财产,包括她父母去世给她留的一处房产。本来那处房产在县城中心,是准备留给他结婚以后住的,现在被大伯母要了回去,他父母爷奶当然不甘心。于是乎,两方就开始扯皮,这出闹剧直接以大伯母上告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