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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含着怒意的声音如雷霆般砸在傅传的心上, 他抖着身子往后瞧了一眼, 还没等看清楚就被人捆了起来拖了出去。
慌乱惊恐之间,阿圆什么都未听见,只瑟瑟地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一颤一颤的, 哭的煞是可怜。
齐渊沉着脸, 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想将绑着她双手的绳子解开。不成想,他刚一碰到她,她便往后缩了缩,小小的身子颤抖着, 就连哭也没什么声音。
“是我。”他极为耐心地哄着, 轻声轻语,唯恐吓着她:“我先把绳子解开。”
阿圆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瞬间抬起头来, 待看清眼前的面容后, 泪水控制不住地滚滚而下。她哭的眼睛鼻子红红的, 往日那双笑盈盈的眸子如今蓄满了泪水, 泪光点点、楚楚可怜。
齐渊沉着脸, 轻轻解开束在她手上的绳子。阿圆活动活动有些刺痛的手腕, 默默将塞在口中的布拿了下来。她心中怕的紧,骤然惊吓之间身上也没什么力气,阿圆抽噎着看着面前的齐渊, 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
齐渊紧抿着唇, 一句话未说, 就这样静静地陪在她身边。
阿圆哭的厉害,却只有几声小小的哽咽声,委屈巴巴的,让人听着便心疼。她瑟瑟发抖地缩成一小团,一个姑娘家骤然经历了这等事,没吓晕过去便是好的了。
齐渊见阿圆哭得狠了,伸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声音十分轻柔:“不哭了。”
阿圆心中的委屈惊恐在这一瞬间发了芽,她哆哆嗦嗦地把自己埋进齐渊的怀中放声大哭:“齐、齐二,我怕……”
“不怕,我在呢。”齐渊温声哄了半晌,见她哭声渐渐低了下去,缓缓道:“送你回去?”
阿圆抓着他的前襟,刚想扶着床沿站起身来就发觉自己身子一轻,整个人腾了空。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五官俊逸非凡的男子,恍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阿圆定定地注视着他头上的白玉龙形发冠,小心肝儿一颤,她看了半晌,又看了看自己紧紧抓在手中、刺绣精致异常的龙袍,只觉得心跳好似快要停止了一般。
齐渊默默看着怀中似是被自己吓着的小姑娘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见她带着哭腔道:
“齐二,你偷穿总管的衣裳也就罢了,如今怎么连龙袍都敢穿了?”阿圆泪汪汪地看着他,哽咽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齐渊看着她半晌没说话,只见怀中的小姑娘抹了把眼泪大哭道:“我想家了,我想回家!”
他脸色一黑,沉声道:“回家?宫门被朕关死了,你如何回?”
朕?!
阿圆哭声一顿,看着面前的人,小身子不禁抖了一下。
“皇上,那傅传您打算怎么处置?”魏全见皇上把人哄好了,上前两步,恭恭敬敬地问道。
皇、皇上?!
阿圆看着眼前的魏全,身子一僵,骤然瞪大眸子、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注视着自己、眼眸略带些笑意的齐渊,她磕磕巴巴、舌头跟打了结儿似地道:“你、你……你真是皇上?”
齐渊微微颔首,便是应下了。
阿圆只觉得心头一梗,瞪圆了的眸子满是惊恐:我往常说的那些话……
她句句都是大不敬之语,哪一句单拎出来都是要杖毙的……阿圆越想越怕,垂下头去再不敢看他。她刚一垂下头,就瞥见了那被自己哭的一塌糊涂的龙袍,阿圆的心骤然停了一瞬。
“皇上,您、您……”阿圆怕的说不出话,只盼着自己此刻能晕过去,可是装又装不像……她咬着牙,心中惊恐委屈惧怕一股脑儿地又散了出来,好像要将她整个人吞没似的。
只见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往日软甜的声音已然有些嘶哑:“皇上,我错了,您不难伺候!您一点儿都不凶!”
齐渊眉尾轻挑,淡淡道:“别哭了。”
须臾之间,阿圆便将哭声生生憋了回去,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她用手死死地捂着嘴,时不时控制不住地抽搭一下,发出弱弱的哽咽声来。
齐渊看着阿圆手腕上那几道触目惊心的青紫色勒痕,眸子陡然闪过一抹森然。他抱着人走了出去,看着跪在院中的傅传低声怒道:“车裂。”
话音刚落,阿圆不禁抖了一下,脑子里登时便出现了一片血腥场景。
“不怕。”
头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阿圆大着胆子抬了抬眼,撞上那双深邃的眸子,惶惶不安的心微微平复了些:“皇、皇上,让奴婢自己走吧……”
齐渊抿着唇,没说话,只平稳地往前走着。阿圆偷偷抬头瞥了一眼他那铁青的脸色,小心肝儿一颤,连忙低下头去再不敢多说半句话。
一时之间,四周很是沉静,只能听见树叶晃动的沙沙声。
“去御前罢。”一直沉着脸的齐渊缓缓开口道。
正昏昏欲睡的阿圆被这猝不及防的清冷声音吓了一跳,她懊恼地皱了皱眉:完蛋了,没听清皇上刚刚说什么……
半晌没有回话,他低头扫了一眼,只见那小姑娘泪湿的眸子睡意朦胧、透着丝迷茫,显然是被自己惊着了。
“你明儿就去御前。”
“啊?”阿圆一愣:“我……奴婢、奴婢已经在御前了呀。”
“去殿内伺候。”齐渊声音清冷,眸子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阿圆苦着脸,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愿意?”
微冷的语气猛地点醒了她,如今在她面前的不是那个太监齐二,而是大齐的当今圣上齐渊。
她咬着唇,默默地点了点头,内心泪流满面。
见她点了头,齐渊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轻声道:“困了就睡罢,一会儿就到了。”
阿圆哪里还敢打瞌睡,一双眸子清明不已。
“把门打开。”齐渊走到阿圆住所前,沉声吩咐道。
“别!别……”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阿圆突然道:“奴婢自己进去……”
正当齐渊要把人放下之时,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
“阿圆,你总算回来了!”
阿圆认命地闭上眼睛:早就应该装晕了……
齐渊垂眸看着她那微微颤动的睫毛,也不戳破,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
程寻与姚蕴安面上混着的惊喜担忧还未褪去,陡然瞥见了齐渊身上的龙袍。姚蕴安仓惶下跪,程寻却跟个木头人一般,愣愣地一动不动:“原来你是皇上……”
姚蕴安心中一颤,轻轻扯了扯她的裙子小声提醒道:“快跪下行礼!”
程寻回过神来,心中一惊,连忙跪在地上问安。
“她睡哪?”
“中、中间那张床。”姚蕴安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微微发抖。
齐渊看着那张床皱了皱眉:太小了些……
待他将人放了上去,眉头皱的更紧。齐渊定定地注视着那缩成一团的小身子,那床竟显得尤为宽敞。
“照顾好她。”齐渊踱步走了出去,淡声吩咐。
“喏。”
“若是有什么麻烦,去御前找朕。”
“喏。”
两人伏在地面上,直至瞥见那双玄色龙纹靴渐渐远了,才敢撑起身子。
“快去看看阿圆。”程寻站起身来,拉着姚蕴安就走了进去。
阿圆躺在床上,木然地睁着眼睛,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痕。
“阿圆……”程寻小心翼翼地唤着她的名字,恨不能把那傅传大卸八块。
“阿寻,今日吓死我了……”阿圆眉头轻蹙,声音有些沙哑。
“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程寻握着她的手,低声哭泣着。
阿圆苦着脸,拉着程寻小声问道:“议论皇上是非,应当如何罚?”
“背后议论皇上,那可是……”
姚蕴安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满脸泪痕、甚是惊恐的阿圆幽幽道:“不是背后议论……”
“那是……”姚蕴安满脸疑惑。
阿圆缓缓坐起,重重地叹了口气:“是当面议论……”
姚蕴安、程寻:……
她颓然地躺了回去,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这御前是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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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派去保护阿圆的那几个暗卫给朕叫过来。”齐渊铁青着脸,心中怒气翻腾不息。
魏全躬身道:“喏。”
不过片刻,殿内便跪了一溜穿着黑色衣衫的男子。
齐渊眸子淬着寒光,一一扫过,最终将目光停在跪在最右侧的暗卫身上:“为何袖手旁观?”
这暗卫名唤辛吾,是齐渊奶娘的儿子,二人自幼一齐长大,感情颇深。
辛吾抱拳行礼,目光真挚:“属下也是想给皇上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若是情况危险……”
“不应拿她冒险。”齐渊眸光冷冽,语气如寒霜一般:“即便是万无一失,也不能。”
辛吾也不争辩,垂下头沉着声音道:“属下蠢笨,犯错且不自知,还请皇上责罚。”
齐渊缓缓揉了揉眉心,淡淡道:“就一人二十大板罢。”
“多谢皇上开恩。”
几个暗卫板着脸,刚一出养心殿便展颜而笑:不就是二十大板,对他们来说都不够塞牙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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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回尚食局?”柳从珍手一抖,鸡蛋囫囵个儿掉入油锅中,她一边捞着鸡蛋,一边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
“柳司膳,您掌管着尚膳房,怎么就做不了主呢?”阿圆只要一想到日后一准儿能天天见到皇上,两腿就有些发虚。
柳从珍偏头看着她,缓缓开口道:“你还没想明白?皇上设计处罚楚静淑、设立尚膳房,全都是为了把你调到御前。”
“啊?”阿圆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彻底傻了眼:“绕这么大个圈子?”
柳从珍做好最后一道御膳,把菜放在托盘上塞到她手中:“正好是送膳的时候,今儿就由你送吧。”
“司膳,我……”阿圆想着自己在齐渊面前说的那些话,胆子都快吓破了,哪里还敢见他?
柳从珍眼含笑意地注视着她:“皇上发话儿,要见你。”她一边把阿圆哄到门外,一边忍笑道:“正好,你也可以跟皇上提一提想回尚食局的请求。”
阿圆呆愣愣地领着一众小宫女往正殿的方向走去,苦着一张脸就快当众哭了出来:我去跟皇上提?那我不是嫌命长么!
正殿门口,魏全笑意盈盈地早就候在此处,见阿圆来了连忙上前:“阿圆姑娘来了?”
“魏总管。”阿圆垂头行礼,小声问道:“皇上今日心情如何?”
魏全有些迟疑,皇上刚在朝堂上发完火,此刻必定是沉着脸的……
阿圆看着魏全犹豫不定的面容,本能地觉得皇上今日定是如那点了火的炮仗一帮。她眨了眨眼睛,将手中的托盘往他手上一搁,转身噔噔两步就想跑回尚膳房。
这动作行云流水般,唬的魏全一愣一愣的。
“站住。”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圆堪堪停住脚步,尴尬地停在原地。
正当她咬唇思索是转过去主动走进老虎口中,还是继续跑回尚膳房的时候,就听见一个隐含着怒气的声音从自己脑瓜顶上响起:
“过来。”
阿圆脑袋嗡的响了一下,只得认命地转过头去,不情不愿地往回走。
“咚”的一声闷响,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阿圆直直地撞了上去,魏全龇牙咧嘴、下意识地揉了揉脑门,连忙捂上眼睛:啧啧!不敢看不敢看!
“嘶……”阿圆鼻子一酸,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她捂着鼻子,恍然觉得一股暖流顺着指缝流出。阿圆撞得狠了,整个人有些发懵、木然的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齐渊看着她手指间流出的血液,眸光一深,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使她微微仰起头。
“来人,准备冰帕子。”
他冷声吩咐着,扶着阿圆的肩膀往殿内走去。
“台阶。”
阿圆小心地探了探,稳稳地一步步迈着。直至坐在殿内,才恍然发觉这不合规矩。
“皇上,奴婢、奴婢无碍,让奴婢自己回去处理吧。”阿圆见齐渊半晌没吭声,也不敢抬眼去瞧,又弱弱地加了一句:“奴婢御前仪容不整,恐污了皇上的眼睛……不合规矩。”
齐渊定定地注视着一本正经的阿圆,眉尾轻挑:“你不合规矩的多了。”
阿圆心头一跳,生怕齐渊跟自己一笔一笔地算账赶忙闭了嘴。
“阿圆姑娘,跟奴婢过来罢。”一个宫女准备好冰帕子和水端了过来,低眉顺眼地恭敬道。
“不必折腾了,便在这儿替她收拾罢。”齐渊语气淡淡的。
“喏。”
那宫女动作十分细致小心,待帮阿圆止了血才躬身退下。
一时之间,偌大的殿中只剩下齐渊与阿圆二人,半晌无话。
阿圆只觉得殿内静的,她细微的呼吸声都仿佛如雷贯耳般,她屏息静气、如坐针毡,半点都不敢动。
齐渊看着小心翼翼如木头人一般的阿圆觉得好笑,突然开口道:“你已经僵坐了近半柱香的时辰,不累?”
“不、不累……”
“不饿?”齐渊挑了挑眉毛。
“不饿。”阿圆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