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之上。喻松南惊恐的眼神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在牢狱之中所遭受的折磨已经掏空了他所有力气,他就像一只任人摆布的羔羊,只能眼睁睁看着如狼似虎的军人将自己的身体高举,像丢弃货物一样从几十米高的城墙之上摔下去!“不!”东方远行真的怕了,嘶声吼道:“快救人!”不久之前,唐安利用护卫松懈的一瞬间,发动了两次射击。如果东方远行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些护卫万死难辞。可是面对主子的命令,他们又不敢不听。护卫们矛盾,不代表所有人都矛盾。战无双翻身下马,流星一般地冲着坠楼而下的喻松南掠去。身上的甲片叮当作响,待到奔至城墙之下,他猛然在冻得僵硬的土地上一踩,整个人如同一只大鸟般高高跃起。唐安见下方无比飘逸的战无双独自逞英雄,不屑地呸了一声:“他妈的,在战场上还耍帅,马尚帅,给老子射死他!”“好咧!”马尚帅应了一声,似乎对自己方才的失手很不满,竟然同时抽出三根箭矢搭在弦上!他的右臂紧绷,铁弓被拉开一道令人心惊胆战的弧度,仿佛随时都会被他拉断一般。待到一声响亮的“铮”声过后,所有人都恍惚有一种错觉,仿佛射出去的并不是箭,而是三道奔雷!“嗖嗖嗖!”带着死亡气息的箭矢快的不可思议,带着死亡的气息奔腾而去!战无双在半空之中接住了喻松南的身体,根本无处借力。他的目光冷冷一瞥,眼见三道疾光飞驰而来,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一只脚踩在城墙之上,潇洒的腾空一跃,堪堪避过了和小腹擦肩而过的一箭。一箭未毕,二箭又至!箭簇锋利,将他脖颈处飞扬的发丝切断。战无双微微侧首,竟是用牙紧紧咬住了第二箭!二箭锁魂,三箭追命!已经躲过两箭的他再也无处借力,眼前正对胸口的一箭瞬间即至,他闷哼一声,在空中强行一个旋身,单手搂住喻松南的身体,腾出的右手准确无误地握住了箭身!三箭皆空!“嘭!”战无双如战神一般落在坚实的土地上,张嘴吐出咬住的箭矢,挑衅一般望向承受:“雕虫小技,止增笑耳。”叛军见主帅发威,顿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呐喊声。反观城头守军,见敌营之中竟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无不垂头丧气。战无双如此骚包,气的唐安捶胸顿足,一巴掌拍在马尚帅脑袋上:“他妈的,还吹嘘自己是什么大唐第一箭神,神个屁!”“哎哟!”马尚帅捂着脑袋,一脸委屈地指着下面道:“大人你别着急啊,你看看——俺的箭向来是不见血红不回头滴!”嗯?唐安微微一愣,仔细看向灰色土地上那个骚气十足的身影,顿时又笑了起来。东方远行也笑了,自己的血脉终于保全了下来,总算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他刚想要勉励战无双两句,却忽然发现后者的手上正在滴着鲜血。他再也笑不出来了。战无双脸如寒霜。当他想要把自己最后握住的箭矢扔掉的时候,却发现箭矢并非悬在半空,而是早已扎进了怀中之人的后脑。喻松南两只眼睛兀自睁着,但却已没了生气。殷洪的血水顺着箭身流淌到他的手上,入手温热,很快就结成一层薄薄的冰。“不!!!!!”东方远行双目赤红,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蹒跚着跑向战无双,用力摇晃着喻松南的肩膀,而后者就仿佛陷入了永久的沉睡,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松南!醒醒!只要你醒过来,我就承认你是我的儿子!我不再追究你犯下的错,我不会再责罚你,你快睁开眼看看爹啊!”听着撕心裂肺地嚎啕,战无双满脸震惊。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犯下了一个很大的过错。东方远行不舍弃地晃了半天,直到老泪都流干了,直到后者的身体一片冰冷,他才不得已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东方家最后一点血脉……没了!纵然统一天下又如何?名垂青史又如何?从今天往后,他将注定成为一个孤家寡人,属于他的“东方”血脉,将在历史中断流!奔波付出一生却换来如此结局,注定会成为他一生所背负的遗憾。城头,马尚率咧嘴笑道:“大人,怎么样?俺说过俺的箭法天下无双,没骗人吧?”唐安一脸不屑,指着小黑个子鼻子尖儿道:“‘不要脸’三个字怎么写你知道么?老子明明让你射战无双,你却把喻松南给射死了,这也叫天下无双?”“好歹也射死一个不是……”马尚率挠挠头。“是个屁!你把战无双射死,剩下一个只剩半条命的喻松南,岂非就像砧板上的肉人一样任咱们玩弄……咳咳,宰割!射死一个和射死两个能一样么?”唐安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还顺势指了指站在自己右侧的季晨:“你要是能有人家季晨一半聪明,早就当将军了!”季晨被夸的有些飘飘然,不过身为小弟当然不敢居功,顺势谄媚的笑了笑:“和大哥相比,小弟就如同皓月之下的萤火虫一样,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呀!”唐安被一个马屁捧上天,好不容易忍住笑,只会把手指对着季晨一直哆嗦,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说话就会笑出来,破坏眼前教育小弟的严肃气氛。季晨打蛇随棍上:“不过大哥,小弟有一事不明:既然我们手中握着喻松南这张牌,为何不做最后要写东方老贼的手段,而要这么急着干掉他呢?”唐安平复了一下心情,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徐徐道:“真到了那一天,几万叛军又岂会为了东方远行的一己之私而止步?倒不如先让他绝了后,破坏他安稳如山狡猾如狐的心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欲想让其败亡,必先让其疯狂。”季晨皱着眉头指了指城下头静默的东方远行,担忧道:“那他现在站着不动是怎么个道理?”唐安哈哈一笑:“不在爆发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季晨和马尚率脸带敬佩:咱们大人除了为人阴险了一些,做事卑鄙了一些,还真他娘的有文化!北风呼啸,东方远行在两军阵前像一个小丑一样,近乎疯狂的咆哮过后,是让人心悸的沉默。半晌过后,当他重新站起身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些恍:他们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战无双!”“末将在!”东方远行眼神浑浊地再看唐安一眼,眼神中带着刻骨铭心的怨毒。这个让他失去最后一点希望的人,他只希望他死——死的比东方轩轾和喻松南凄惨千百倍!他伸出一只干瘪的手指,遥遥对着唐安一指:“老夫说过,要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破城之日,老夫亲自来做这件事!”“下令——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