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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的谩骂欲望只是忍了两秒, 就立马反骂自己,中国人似乎很奇怪又怎么了, 这跟他讨厌这个满口大话的臭小子没冲突啊!
你安德烈大爷的肩膀, 是你想搭就能搭的?
一想到可能正有记者媒体对着这里,把他俩“勾肩搭背哥俩好”的一幕拍了下来, 安德烈心中一呕,立马有些反胃。
他可嫌弃苏舟了,一点都不想跟乒乓球弱洲的人有什么关系!更别说是这个三番四次对他不敬的中国人了!
“喂, 你……”安德烈粗声粗气的说, 狠狠的挥开苏舟搭在他肩上的手臂,“中国来的,你他妈的怎么了?”
不过一会的功夫, 两人已经走进了被划分成无数个长方形的球场。
苏舟的小腿总算没有在控制不住的轻颤着了, 虽然他感到被球鞋包裹住的双脚, 脚心仍然是透心般的凉。
这可不太好, 苏舟情绪糟糕的想, 一个多小时后就是他的比赛了, 到时候如果还觉得四肢发软,可能真的不太好办。
没办法, 哪怕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但身体所受到的惊吓与后遗症却不由他控制,虽然比不得那么夸张, 君不见无数电影作品和生活实例中, 不少人在惊吓过后, 脚底如同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完全无法动弹?
那是旁观者眼中的“胆小懦弱拖后腿”,但对于当事人来说——只要并非当事人,永远无法体会到那种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手脚冰凉到无法动弹的感觉。
苏舟的脑子乱的不行,安德烈的声音近在咫尺,也无法穿透他的鼓膜,传到他的耳中——直到他被英国人狠狠的甩开为止!
被忽然甩开的粥粥还有点懵:“…?”
安德烈厌恶的拍打着自己的肩膀,中国人刚才把他的胳膊搭在了上面,安德烈恶意满满的眼睛盯着这个面色苍白的中国人,不由嘲笑道:“真是没想到,你不是一向都很能耐的吗?距离比赛只有一个多小时了,你这是害怕的在浑身发抖了吗?”
苏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或许是的吧。”
开怼模式on的安德烈一口气没提上来:“……?!”这小子怎么不和他互骂了?!
因为没心情啊。
“一会赛场上见吧,安德烈…………一码归一码,刚才谢谢你没在第一时间甩开我了。”
苏舟侧身回头,又望了球员通道的入口处一眼,记者们大多都散开了,却还有几个在那里围着简阳,也不知道简阳在和他们说些什么,他和安德烈还没有走的太远,苏舟的视力很好,黑眸稍稍一眯,便能看清楚简阳的表情,男人的眉间微微蹙着,深黑色的眼中满含怒意,两只手在半空比划着,不知道在对那些记者说些什么。
苏舟收回了视线,他本来的打算是去看看刘捷对西班牙队长的比赛,现在却有点想回休息室,但他又实在不想跟简阳共处一室,可是他现在又只想找个座位坐下,肩上披条毛毯,最好还有一杯热可可,在口中融化,然后暖入心流。
苏舟拽了拽自己拉到下颚的外套拉链,还是觉得冷。
苏舟闭上眼,唇线抿的非常紧,反复的做了三次深呼吸。
好了,苏舟,不管推你的那个人,他本来的目的只是想让你撞了膝盖、伤了眼睛、还是出点什么别的意外、或者就是想扰乱你的心态,毕竟下一场比赛近在眼前,只在一个小时之后………至少现在,苏舟,先把刚才的一幕忘掉,尽快的让你的四肢不再疲软,小腿不再颤抖,把一切杂念都抛弃掉……
——对,比赛。
你现在需要做的,只是让你的身心状态都恢复最佳,然后赢得下一场比赛的胜利。
这才是一名即将站在赛场上的球员,唯一应该做的事情。
球员通道处。
与片刻前的勃然大怒不同,有几名记者留了下来,简阳将他的愤怒全部压在了眼底,像是终于找回了神志,用着并不是很熟练的英文,对留下的几名记者抱歉道:“不好意思,刚才我太激动了,毕竟我们最有潜力的年轻球员差点受伤………请原谅我刚才对你们的失礼。”
几名记者的关注点不同,虽然他们对这个中国人没什么印象,但这毕竟是新出炉的中国苏的队友啊!多少可以得到点消息的吧?那些大报记者不屑于得到从旁人而来的第二手消息,但是他们并不介意啊!
记者a:“先生,我们都理解你刚才的愤怒,这是你们队内和睦的最佳表现,能不能谈谈,对于苏舟这个年轻的队友,你觉得他怎么样?生活、性格、技术………哪一方面的谈资都可以。”
记者b:“先生,中国苏的出现太出乎意料了,你们中国内部也完全没有任何的先兆消息吗?”
记者c:“先生,中国那边对苏舟的感想如何?你们是觉得即将有一名中国的乒乓球新星在冉冉升起、对他充满信心吗?”
简阳面带微笑,他的英文虽然不好,但语速却并不缓慢,也没有过于的磕磕绊绊,对于险些给他的队友造成伤害的记者,愤怒之后,他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他耐心的回答着好奇留下的记者们的问题。
气氛逐渐缓和,一问一答间,记者们也不禁对这个充满耐心的中国男人升起好意,心满意足的带着得到的答案道谢离去。
最后,还剩下一名记者。
简阳的心中不由有点得意,心中的愉快让他阳光英俊的面容更加的友善和蔼了起来,在乒坛混了这么多年,虽然在国内也算是“内部捧月”,但在国际的赛场上,在欧洲这边,他可是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么多欧洲记者的访问。
简阳友好的问:“先生,请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最后留下的这位记者,他胸口所佩戴的媒体名牌,代表着他是一名来自德国的记者,而不是英国本土人。
他有着典型的日耳曼民族的长相,金发碧眼,身材高大,有着微陷的眼窝,高挺的鹰钩鼻,还有较之南欧人来说,更为白皙的肤色。
他出口的声音刻板,碧色的眼中狐疑不定:“先生,允许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来自《慕尼黑时报》,你可以称呼我为‘鹰隼’,我们的报社是个喜欢给员工起外号的地方。”
…《慕尼黑时报》?!
比起前面的几家英国小报,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
简阳眼底的惊喜一闪而逝,《慕尼黑时报》的名声在外,这可是德国销售量最高的报纸,以其专业性、真实性以及全面性享誉欧洲,这份报纸有着很多的板块,时政、娱乐、体育——乒乓球当然是其中之一,并且是重中之重。
简阳笑容更友善了,他礼貌询问:“你好,我是简阳,来自中国。”他自我打趣道,他知道这种自我调侃容易让他人心生好感,“是这次中国男子单打中,唯一一个落选小组赛的人。”
“当然,我了解中国队的很多信息,毕竟你们现在出了一个可能会让乒坛格局产生革新的小新人——”鹰隼话头一转,忽然无比犀利道,“mr.简,刚才中国苏要摔倒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
这个问题过于直白,简阳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鹰隼——这个德国男人的眼窝很深,深的就好像是在高空张开双翅的成年雄鹰,这种动物的眼神无比锐利,能透过百米云层,精准的找到在地上逃窜的可怜猎物——这双鹰一般的眼睛,令人心生畏惧。
哪怕心中已翻起巨浪,简阳觉得,他的表情应该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他的面上又附着苦涩:“刚才………其实被人群冲撞的人不是苏舟,而是我,是我被突然涌上的记者撞了一下,才连累到了苏舟。”
德国记者口吻尖锐的问:“所以你碰到了他?”
简阳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当时的情景太乱了,你知道,我只是一个世界排名二十开外的无名人士,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阵仗,我和苏舟都被吓到了。”然后他也渐渐皱起了眉,声中染上了几分不悦,“记者,你想表达什么?你的语气并不友善,你在试图凭空无故的挑拨我们中国队内部的球员关系吗?要知道,苏舟如果出了意外,对我们中国队没有任何的好处!确实是你们记者应该在采访的时候把握分寸,要是真的出了问题,谁负担的起这种责任?”
鹰隼的目光无比锋锐,久久盯着简阳的不动。
简阳的手心冒出冷汗,大脑在这一刻无比疯狂的运转了起来。
他没说谎,他没有做小动作,他只不过是被蜂拥而上的记者们连累,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一下,只不过他踉跄的方向,正好是苏舟所站的位置。
但事实的确就是这样,简阳确实没有去故意的做些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意气用事的蠢事,周围还都是举着摄像机的记者,他的智商可没有那么低级——他只是顺势而已,他只是顺着意外滋生的机会,顺着身体踉跄的趋势,没有阻止自己而已。
——哪怕他其实可以完美的控制住自己。
摔一下而已,又不是拿刀子捅人,能出什么大事?被吓的心态崩了?正好被淘汰出局。
在人多杂乱的情境中,他也是受害者之一,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他只是没有来得及阻止自己——只是这样而已。
终于,鹰隼收回了他那令人生畏的目光,当那双深碧色的眼睛不再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你,这个德国男人便少了那分直入心底的锐利锋芒,变的古典刻板了起来。
“感谢你的配合。”鹰隼颔首道,“以及,请原谅我的失礼,mr.简,期待你们的中国苏——以及中国队,在将来大赛上的各种表现。”
直到这一刻,简阳才觉得他疯狂跳动的心脏,渐渐恢复了它本应有的律动。
他苦笑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鹰隼离开了,他走进了记者的专用通道,脚下的步伐不停,笔直的西裤随着男人迈动的脚步勾勒出他修长的腿型,他沿着狭长的通道一直走、一直走,乃至走出了伦敦中心体育场。
今天的天很蓝,在常年阴雨的伦敦,是难得的阳光灿烂。
鹰隼一直走到了室外的后方停车场里,现在正是今天的第一场比赛刚刚开始的时候,无数的停车位被数量繁多的各式汽车尽数占满,充满了现代机械的味道,却几乎没有一个人在。
他掏了掏口袋,拇指上挑,挑出了一根烟。
男人动作熟练的遮烟点火,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大口。
燃尽的烟灰掉落在了地上,鹰隼久久的闭眼不动。
良久,直到他突然感到食指传来一丝疼痛——那是他的香烟已经烧到了尽头,他才从另一边的口袋中掏出了专用的袋子,将烟头放进了里面。
犹如最好的摄像回录一般,他的脑中倒放着刚才的一幕幕。
刚才,记者群拥堵的时候,他站的位置很巧,而他的那双眼睛,又是在《慕尼黑时报》中被誉为“鹰眼”的眼睛。
而在记者散场后,不久前的对话问答时,那位简先生的表现挑不出什么毛病,完美无缺的让他也禁不住想拍掌赞叹。
鹰隼拿出手机,他可没有扛着笨重的摄像机,摄像有另外的人负责,而摄像已经进了场内,没有和他呆在一起。
鹰隼低下头,目光冷静的看着电子屏幕中的短视频回放,却又不得不承认,正如那位简先生所说,他的动作很自然,只是被拥挤的人群给连累到了而已。
但是在中国人差点摔倒前——摔倒的那一瞬间,这位简先生的脸上,那种表情,哪怕极其细微,却仍旧被鹰隼的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了。
这种表情,可绝对不是所谓的担心以及惊恐啊。
鹰隼本来是不想管这种事的,虽然有些冷漠,但那位苏舟毕竟不是他们德国人,但谁叫……
鹰隼掏出手机,锋锐的目光扫过四周,只有车,没有人。
于是他打通了电话。
几秒后,电话接通,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意外:“这种时候打电话给我?我以为你正在赛场中工作。”
鹰隼的口吻多了几分随意,是友人之间的娴熟:“还不是因为你,你之前不是让我借着记者之便,帮你注意一下那个中国小子的表现吗?”他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好友之间的打趣调侃,“毕竟这次的伦敦赛事可没有你的参加,你们的教练又暴脾气的禁止了你随队前来。”
中国小子?电话的那头顿了一下,忽略掉好友的打趣,敏锐的抓到了重点:“怎么了?我刚刚还在电视上看到他,他正在和英国的安德烈说话——虽然两人很快就分开了。”
鹰隼又看了眼四周,确定的确无人后,又压低了声音说:“看在你真的很注意那个小子的份上,奥古斯特,我可是很多年没看到你这么看好一名乒乓球运动员了,就连之前的西班牙人,那个狼一样的小子,也没有引起你这样的关注——看在你的嘱托上,我觉得我需要把发生在场外的事情,跟你汇报一下——毕竟对未成年的孩子,人们一向报以更多的疼惜以及关注,这可能会引起人们对记者圈的炮轰,没有报纸会对此主动报道的,那时候的摄像又都集中在场内,就算你一直注视着电视,也当然不可能知道。”
于是,第二次的,奥古斯特从自己交好的友人口中,听到了简阳这个名字。
德国,慕尼黑,奥古斯特的公寓中,德国男人的眉头渐渐皱紧,蔚蓝色的双眼像是天色渐阴之前的浪涛深海,沉甸甸的,染上了另一种深邃的冰蓝色泽。
赛场内。
没有热可可,也没有暖烘烘的厚重毛毯,苏舟坐在某个赛场外的板凳上,双手交叉环胸,却是微微的缩着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场内——
他还是没有选择回到休息室,这是刘捷和西班牙队长的赛场。
到了十六进八时,比赛就已经由五局三胜制,变为了七局四胜制,并且七局四胜的赛制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决出了这站公开赛的冠军为止。
场中,比赛已经进行了三局,现在的大比分是迭戈3:0刘捷,中国队的队长几乎是胜出无望。
苏舟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场内,但实际上,他几乎什么也没有看进去。
刚才……半个多小时前的险些一摔,对他造成的影响,远比他想象的大。
苏舟烦躁的抵住额头,闭上了双眼。
该死,总感觉腿还是有点软,右眼明明没事,却仿佛在痛,他有这么脆弱的吗?越让自己不去想,黑色的话筒与瞳孔急剧缩近的景象,却变的该死的清晰,让他只想闭上眼,右眼不听话的泛起着一股难言的酸涩。
苏舟狠狠的咬了咬牙,眼底的光芒越发冷厉。
……该死,哪怕他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但在他的无数场对战里,绝对没有任何一场的经验,是关于调整这种身体状态的啊。
场中,第四局,刘捷终于赢下了一局,将大比分变为了迭戈3:1刘捷。
但下一局结束的更快,小比分是迭戈11:6刘捷,大比分也变为了迭戈4:1刘捷。
七局四胜,西班牙队长顺利晋级八强,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刘捷从小组赛出线,却永远的只能在十六进八的比赛中,进行一场简单的一轮游。
刘捷比赛的结束代表着,距离苏舟vs安德烈比赛的开始,时间上已经所剩不多了。
输了球,刘捷的表情却很平静,应该说,哪怕再难受,他也不会将他的难过流于表面。
他跨出隔离板,朝着坐在场边长椅上的苏舟走去。
苏舟正拿着球拍,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反复的比划着正手和反手的动作。
刘捷走到苏舟的身边,擦了擦不断下淌的汗水,他并不担心苏舟对安德烈的比赛,反而调笑起了这个大出风头的新生小将:“热身热完了,又开始热拍子了?”
苏舟没回答。
刘捷察觉到了不对,收起了调笑的口吻。
他就地蹲下,仰头看着这个低头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怎么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但苏舟可以把他现在的状况坦然相告。
苏舟的情绪有些糟糕。
“队长,我感觉我的手感不太对。”
手感不太对?这种情况当然存在,不过基本都是在大赛结束的假期之后,球员们如果在假期内太过放纵,刚刚归队时,总会有一段手感偏差的时候。
并不是说球员们的技术因为假期而消失不见了,只是本来能打出十分质量的回球,却只能达到堪堪七、八分——甚至更低的程度,这往往让教练组暴躁的直跳脚,而这种情况,一般需要几天高强度的适应训练期,才能让球员完美的找回自己的手感。
手感这种东西,就和球感一样玄妙,却又确实存在。
苏舟的表情可不像是在开玩笑,刘捷皱了眉,他不可能知道,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只能猜测:“昨天你没有比赛,你都干了些什么?怎么这么没分寸?”他的口吻不觉严厉了些。
苏舟继续拿着拍子在手中比划,眼神晦暗,终是叹了口气,又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