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古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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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第一次了, 苏舟深感他和安德烈之间存在代沟——

……不,这的确是第一次,苏舟木着脸想,这样名为钱钱钱的存在所造成的不可逾越的代沟, 他的确是第一次体会到——作为“贫穷”的那一方。

坐在城堡的大厅中——天呐这个大厅简直太大了——苏舟拘谨的有点放不开手脚,他不得不小市民心理的在心中算了笔账,他上辈子的冠军奖金、广告代言的收入、商业活动的出场费、还有自己名下的那几个他几乎撒手不管的连锁餐馆……更别说,在某些娱乐节目的收视率火了爆了的时候, 他还会得到一笔份额不小的红利补贴,这么一算,十年下来,零零碎碎的也有……

算完了, 苏舟稍微安心了点, 他好歹也是个亿万富翁了好吗, 他真的也很有钱了好吗!货真价实的亿万富翁的好吗!

……还是不好的。

苏舟深吸一口气,看向坐在他的对面, 坐姿随性的小彭德拉先生, 努力微笑着:“安德烈。”

“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安德烈变得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你能为我介绍一下这里吗?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在电影游戏之外的地方见到城堡……真是令人惊叹。”多少摸到了点安德烈的性子, 苏舟嘴巴特别甜的夸赞道。

……然后小彭德拉先生便像个三岁的小姑娘一样开心了起来。

安德烈站起身,对着正要上前询问的女仆摆了摆手——天呐, 苏舟继续麻木又震惊的想, 他竟然在现实中见到货真价实的英伦女仆了——然后亲自当起了导游。

“来吧, 中……苏,你想了解什么?”或许是因为这不是安德烈初次对别人介绍他们家的古堡了吧,安德烈的口吻娴熟而又随性,带着几分得色。

苏舟跟着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安德烈的身侧,他们此时所在的大厅位于一楼的南端,安德烈——不,是另一位身穿西服的管家先生躬身为安德烈打开了大门,然后再由安德烈引着苏舟,在宽敞而漫长的过道中缓步行走。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的两点钟,今日无雨,阳光正好,稀薄的日光透过清澈的门窗,为深红色的绒毛长毯镀上一层薄薄的金黄。

“这栋城堡建于十八世纪中期。”安德烈领着苏舟踏过长廊,他指着挂在墙壁上的一幅又一幅幕帘巨画,“这是彭德拉家历代的长辈,从十八世纪到二十世纪初期的家主画像都挂在这里,在一战之后,彭德拉全家迁移到了另一栋城墙更为厚实的居所,而这栋城堡便就此闲置了下来——哦,这是小时候听的故事,大概是真的吧。”正正经经的讲完了——苏舟都觉得有点不太像安德烈了——便听到安德烈忽然又这般不甚在意的说。

苏舟:“………”

家中有矿算什么,有古堡的才是真大佬;有古堡算什么,有古堡还不甚在意的才是真的壕。

短短的几个小时,苏舟总觉得他心中的某个角落正在摇摇欲坠的摇摇欲碎。

但是这仍然没完,安德烈很快便又让苏舟更震惊了,他震惊的听着安德烈对于诸多欧洲与英国的历史侃侃而谈,包括对于各种油画的类别讲解与手法描述,还有当路过一副横跨大半面墙壁的巨幅古典现实主义油画时,安德烈停下了脚步,指着画像中的草——

这是生长在维多利亚时代的一种植物,你看,这种草的底部的形状有些特殊,现在这种植物早已经绝迹了。

然后再指着那片占据了大半个画面的湖泊——

这片湖泊是真实存在的,位于爱尔兰北部,现在已经干涸缩小到了不足直径两百米的地步,嘿,你知道吗?这个湖泊有一个传说,据说居住在那片湖泊的爱尔兰妖精,水精灵斯儿维利亚……

并且还指了指那个几乎快要看不见的图样——

这个符号你知道吗?是宗教符号的一种,几个世纪前时被归类于神明的眷属,只有极少的神职人员才能将刻有这种符号的图纸带在身上,但是在之后的英法战争时被政治人物所利用,打压贬低成了召唤恶魔的邪教标志,现在似乎成为了为影视创作人员所极为狂热的一种题材与标志……

苏舟:“………”

苏舟又木了,这说的都是什么,为什么粥粥一点都不知道,安德烈是这种人设的吗???

在安德烈的讲解终于告一段落时,他终于忍不住的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安德烈说的有些口干,本来还觉得,这个中国人大概会对他递上崇拜的目光吧,没想到——

崇拜的目光是没有的,质疑与震惊的目光是满格的。

安德烈:“………”安姑娘又生气了,他冷着一张脸,恶劣又毒辣的讥讽道,“为什么我不知道?哦,难道说你不知道?这些难道不是常识吗?你难道从来没有关注过——好吧,我知道你们亚洲人没必要学习我们欧洲的历史,大多人似乎也不信宗教,但是你难道没上过艺术鉴赏课吗?为什么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你起码也应该知道点——”

好气啊,安德烈本来以为他能从贬低别人的愉悦中得到快乐,但是现在的他却一点都不快乐,反而越说越气,在看到那个中国人并不反驳他,反而对着他微微的笑了笑,接着以一种无比乖巧的听讲姿势继续听他的批判时——

明明这个中国人看起来超乖的了!四舍五入就是非常崇拜他了!但是安德烈完全没有感到高兴!他觉得更糟心了,这个中国人还是放不开,为什么就不能来和他吵嘴呢?

气死了。

安德烈忽然住了嘴,然后发出了一声极其低沉的鼻音,像是冷哼,又像是讥讽。

乖学生粥粥见安姑娘不说了,试探着举起了手。

“啊?”安德烈臭着一张脸,“你还要干吗?”

苏舟本来想说,请问你讲完了吗?啪啪啪啪好棒呀粥粥为你鼓掌呀!——但是交际花粥的极高情商对他发出了警告,而苏舟在仔细斟酌后,选择遵循这样的警告,于是他干脆不提这件事,反而主动又指向了另一幅体积不小的巨大画像,那是一个高举剑柄的女人,与一群倒下的士兵,苏舟得承认,他的确是有艺术细胞的——比如小提琴;但他又的确是缺乏艺术气息的——比如他对画作、雕塑一类的东西就是真的一窍不通。

“安德烈,”苏舟亲昵的唤着对方的名字,态度积极主动了不少,“那副画看起来很有故事,你能为我讲讲吗?”

苏舟显然默认了安德烈知道这个故事,事实上,安德烈也的确很懂。

哦,安姑娘的臭脸又没那么臭了,他露出了一点“你感恩戴德的给我听着吧”的冷笑表情,然后——

……非常细致的又为苏舟科普了起来。

苏舟:“…………”

苏舟捂住心脏,只觉得有点不好,怎、怎么突然觉得安姑娘都变得有点可爱了…?

可怕,可怕,真是太可啪了。

但是这样的可怕,在不知不觉中,竟然也变得有些温馨了。

根据安德烈的吩咐,没有女仆与管家来打扰他们,有时一前一后,有时一左一右,苏舟与安德烈漫步在岁月残留下来的历史遗迹中。棕红发色的英国人讲个不停,黑发黑眼的中国人不时提问……时间的流逝在温和的日光下渐渐的被模糊成片,他们彼此交流着、询问着,随着他们踏过了一米又一米的深红毛毯,随着他们路过了一幅又一幅的大小画作,他们的肢体动作与说话口吻变得愈发的流畅自然……仿佛那种尬到不行的对话,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

两人从一楼的南端走到了北端,又沿着那长长的楼梯踏入了二楼的领地,安德烈为苏舟讲着这些属于过去的遗迹,在路过某个房间时,又为苏舟推开沉重的木门,让他看看,这一件房间是什么、里面又有着什么。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多小时……

二楼,两人再次经过了一个岔路口,嚯,苏舟忽然来了点精神,这个拐角处竟然放着一尊骑士铠甲!

苏舟走上前去,好奇的打量着其上的锈迹斑斑,不太好意思——又非常跃跃欲试的问。

“安德烈,我能摸摸吗?”他问话的语气已经非常的娴熟了,苏舟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一尊骑士铠甲,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摸,毕竟,哪怕只有两百多年,这也是货真价实的古董啊!

然后粥粥就又被打脸了。

“why not?”安德烈诧异的问,继而奇迹般的get到了苏舟的脑回路,“哦,随便摸,那个不是古董,古董都放在家里了……对了,我忘记说了,摆在这里的,除了城堡本身,大多都不是真品,你看到的那些画作也都是后来才搬过来的临摹作品,真迹同样在家里——我说过了吧,这个城堡其实不太用。”说罢,安德烈挤开苏舟,伸手在铠甲上摸了一把,接着,安德烈露出了极为恶心的作呕表情,他一脸隐忍的伸出手,将他的掌心摊开在苏舟的面前,只见,肉色的皮肤变成了深深的灰黑色,哦,安德烈抹了一手灰。

“see,chine——苏,”不知道为什么,安德烈就是有点不习惯叫苏舟的名字,“这些铠甲基本都是剧组和广告商搬进来的,整体上的视觉效果还算应景,我们就不要求他们反复的搬进来又撤出去了,毕竟这栋城堡……通常不怎么住人,城堡的维护费用并不少,祖爷爷想过要不要把这栋城堡卖掉,最终被祖奶奶给打——咳,阻止了,之后这栋城堡便成为了半开放式,当然,需要金钱交易的那种,比如电影电视剧的剧组、广告拍摄……对了,这其实也是一个旅游景点,我们现在处在城堡的左半部分,左半部分是拿来对剧组广告出租的,右半部分是在特定日期开放给游客的,当初……”

安德烈板着手指,却是刚扳了两根,就变得不耐烦了:“哦,管他的。”他嘟囔了一句,才继续说,“曾经有一任女王提议过,要不要效仿西班牙的那座阿尔方索十二世贵族学院※,把古堡的一半改造成学校,另一半改造成博物馆,不过被一位早已过世的彭德拉否认掉了,一位彭德拉绝对不会真正的出售他所拥有的物品………不过‘一半一半’的提议倒是被保留了下来,如你所见,一半给那些需要古堡背景的剧组,一半给那些总是喜欢在世界各地旅游的外来人………wait,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察觉到苏舟特别诡异的目光,安德烈又有些不自在了,他下意识的左右嗅了嗅自己的身体,也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他在用手擦拭了铠甲之后,就很注意的没有再用手碰触自己的皮肤,应该也不是因为他的脸上也被抹了一把黑灰…?

越想越不自在的安姑娘语气汹汹的质问道:“喂。”他粗粝着声线说,“不要这样看着我,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啊。”苏舟回过神来,下意识道,“我怎么看着你了?”

安德烈:“………”这个中国人懂装不懂好讨厌啊!“就像你现在这样。”

苏舟本来又下意识的想问,现在这样是哪样?——不过那就太浪费时间了。

苏舟收拾了一下几经折腾的小心脏,轻轻的拍了两下有些发烫的脸蛋——兴奋的,你得理解,大多数人,不分男女,可能都有着一个古堡梦或者贵族梦——看向安德烈的眼神的确变得非常的不一样了。

“咳,我是说——”苏舟清了清嗓子,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吧,他看向安德里的目光堪称……有一点老父亲的欣慰感了,“怎么说……你和我想象的有一点不一样了……”

安德烈皱皱眉,发出了一声不耐又沉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