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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担心吗?”安娜半是沮丧、半是泄气地问。
奥古斯特为安娜又斟上一碗汤, 推到了安娜的手旁。
“我……”那双蔚蓝色的双眼里晕开无奈, 奥古斯特的态度非常坦诚,“我是很担心的。”
“担心?”安娜定睛看向奥古斯特,与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大男孩对视半响。半响, 安娜摇了摇头, “我可完全无法从你的表情与眼神里, 捕捉到任何一丝担心的意味。”
奥古斯特解释道:“安娜, 我是很担心的,但是担心是无用的。”
安娜扣起食指,又敲了敲桌子:“是,是是是,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但是……唉!奥古斯特, 到底该说是你太成熟了,还是该说是你太可怕了?”
…可怕?
奥古斯特微微怔住, 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什么特殊的………他也真的是没有想到, 这个在不久前被他送给安吉洛·比安奇的评价,竟然会在不久后又被别人送给了自己。
“奥古斯特?”安娜问,“……嘿男孩, 你还好吗?”
奥古斯特回神,安娜的手正在面前晃。
“……我真的没事, 安娜, ”奥古斯特只好说着这句已经被他重复了无数遍的宽慰, 当然, 这也是事实,“你们不用担心我,”奥古斯特的口吻平和,“正如我说的,我只要做好准备就好了。”
是的,只要做好准备就好了——
“——嘶……”德国队的休息室内,菲克不禁打了个哆嗦,双手不停的在胳膊上搓动。
他盯着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回以询问意味的微笑。
“怎么了?”奥古斯特问。
菲克:“………”
菲克巨巨猛搓胳膊:“德特里希的堂姐说的没错,奥古斯特,你确实是蛮可怕的——我是说,我们当然早都知道你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但是你现在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菲克比了比手势,期间的间距,顿时从头顶至下颚,变为了头顶至前胸。
“似乎——”菲克的口吻犹疑,“变得更高了…?”
听听听听,这都在胡说八道一些什么呢,心生不满的小可爱立马出声反驳:“那不是可怕,只是……只是有大将风范!只是因为你觉得你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情……你不可能在设身处地的情况下,还拥有同样的态度与心态,所以你才觉得可怕!——而这只是奥古斯特的伟大!”
对!没错!就是伟大!奥古斯特就是这!么!伟!大!
不假思索地对着偶像一顿狂吹,狂吹完后,当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尤利安立马……
小可爱:“………”
尤利安面色一讷,立马结结巴巴地说了声“抱、抱歉…!”,然后就羞赧地又埋下了头。
而尤利安的这番话其实是没错的。
正是因为可以做到那些无法被大多数人所做到的事情,拥有不被大多数人所拥有眼界、所持有的心态,这样的人才会被戴上诸如“天才”、“怪物”、“厉害”、“恐怖”的标签。
休息室内的另一头,将早已尘封多年的记忆抽屉又拉了出来,本冷静地算了一下时间,当年,当他再次于慕尼黑训练基地里见到奥古斯特时,那是……
……圣诞节前的一段日子吧?……十二月中?
“所以,”德国队的休息室内,本开口道,“三个多月的长假,这个准备可真够长的。”
——的确很长。
是那时,奥古斯特对安娜·马里诺说,对德特里希·尼克拉斯说,对贝克尔·沃尔夫冈说——
——我很好,不用担心,我没有荒废乒乓球,我已经开始练习了,除了没有真人对打外,一切都很不错,佛罗伦萨是个很适合修养的地方……是的,真的没什么,我明白的,只要做好准备就好了。
是的,只要做好准备就好了。
于是,自两个月又十六天的这一天开始算起,这一做准备,就又是一个多月。
最终,直到奥运会结束后的三个多月,奥古斯特才再次踏上了那一片名为德意志的土地,但是——
他仍然是做着伪装的。
他无法——至少是现阶段,奥古斯特仍然无法在大街上光明正大地露出他的脸与面貌………这仍然是一件有些危险的事情。
再来……
即使他已经回到了德国,奥古斯特却还是消失了足足四个月。三个月+四个月,再加上那些没有被算进去的尾巴日子——
一共七个多月,奥古斯特·沃尔夫,这个曾经因为无数场胜利而享誉欧洲、又因为一场失败而声名狼藉的职业球员,仿佛彻底消失在了乒坛之中。
继而,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雅典奥运会结束后的七个多月,来年的国际乒联职业巡回赛中的某一站公开赛了。
——那是特地远离了欧洲的,位于南半球的澳大利亚普通站的公开赛。
贝克尔教头特地挑了这个距离欧洲足够远的国家,作为奥古斯特“复出”后的第一站,也是第一战。
当年,在澳大利亚公开赛的参赛名单——特指德国乒乓球国家队的名单被曝光之后,无数的德国人喧嚣哗然。
当然,这时候,因为有着长达半年的缓冲期,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已经不得不接受了他们的确可能不再会是最强大的、他们的确可能已经不是不败金身的这个事实了。
事实上,他们不接受也没有办法。
因为,在奥古斯特·沃尔夫于乒坛中销声匿迹的这七个多月里,乒坛内的各类赛事,可不会因为这名球员的缺席就不赛罢停。
在这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消失不见的仅有奥古斯特,而没有约恩兄弟。
这期间,约恩兄弟一共又参加了五次公开巡回赛。
九月的西班牙乒乓球公开赛。
十月的荷兰乒乓球公开赛。
十一月的巴西乒乓球公开赛。
来年一月的、位于英格兰本土的英国乒乓球公开赛。
以及,次月二月的日本乒乓球公开赛。
而在这五次公开赛中,并不是因为没有了“罪人奥古斯特”,双打的金牌就可以被德国人牢牢的在手中了。
在这半年的时间里,约恩兄弟的表现、约恩兄弟的强势、约恩兄弟的胜利、那在金色与银色之间不断交替的奖牌………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无数的德国人,不得不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认清了一个不愿意被他们所承认的事实——
如果他们上次还能用奥古斯特·沃尔夫是一个经验不足的“新球员”、他太年轻、他的实力不足、他就是故意的……
如果之前,他们还能用诸如此类的借口来“蒙骗”自己,但是,现在,当奥古斯特·沃尔夫不在了,而贝克尔教头又派出了他们最为熟悉的老牌而伟大的双打搭档时;当约恩兄弟在或决赛或半决赛中,和德国队内的三对不同的老牌双打搭档先后交手后……
奥运会之后,五次乒乓球公开赛,仅有其中的两次,那枚本应属于他们的金牌才依旧是被德国人拿在手里的,至于其他的三次?
……那枚何其熟悉的金色奖牌啊,落在了那来自英格兰的双胞胎兄弟的手里;那抹本应升在最高点的三色旗啊,被雪白底色的红十字旗所占据;那本应站在领奖台最高点的德意志球员啊………德国人能看到的,只有两个面貌相似的英国人站在那里。
并且,其中,还有一次,由于只报了一对双打名额+在半决赛中就对上了这对双胞胎兄弟,那一次,德国队甚至连一枚银牌都没有拿到,而是站在了颁奖台上、海拔最低的铜牌获得者的位置。
——那让无数的德国球迷们抱头愕然,直称噩梦。
更甚至——
用最最死板、最最不具有说服力、也是最最具有说服力的——用毫无生命的比分来说话吧。
奥运会中,德国3:4英格兰,德国败。
九月,西班牙公开赛,德国4:3英格兰,德国胜。
十月,荷兰公开赛,德国2:4英格兰,德国败。
十一月,巴西公开赛,德国3:4英格兰,德国败。
来年一月,英国公开赛,德国2:4英格兰,德国败。
次月二月,日本公开赛,德国4:3英格兰,德国胜。
——奥运会之后的五次交手,德国胜、败、败、败、胜。
毫不夸张的说,在奥运会后的第一次交手时,当德国以4:3的大比分,艰难地啃下了这块名为约恩兄弟的硬骨头时——
管它啃的艰不艰难呢,总之,最后,名为德意志的伟大战车!又找回了他应有的强者姿态!
那时,九月份,本来稍稍平息的对于奥古斯特·沃尔夫本人的抨击,随着德国队的又一次胜利——打败卢卡斯·约恩以及哈维·约恩的胜利,再一次的以火箭升天的速度蛮横疯狂的窜到了顶峰。
人们开始狂欢,开始高歌,开始了新一轮的对于奥古斯特·沃尔夫的谩骂………他们是多么的高兴啊,雅典奥运会那只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失误,一个不应该存在的污点——那只是一场滑稽的噩梦,而这个噩梦已经要过去了。
而之后——
败、败、败,三连败。
然后德国就经历了从疯了,到真的疯了,到真的疯了也没办法的挣扎与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