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1 / 2)

禁庭 尤四姐 1807 字 16天前

他眼里有冷冷的光,她怔忡看着他,半晌极慢地摇头,“我不想参与进去。”

两两无话,师徒只是静坐着,崔竹筳到底叹了口气,“你现在的立场,叫云观知道了应该很伤心罢。失去江山,失去爱人,今上是大赢家。我若是他,早知道回来要面对这一切,倒不如在外漂泊一辈子。我同他也算有交情,但无论如何,我首先是你的先生,你幸福与否,才是我最关心的。你先前说不想参与,我想这或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云观势单力孤,要想与今上对抗,只怕不那么容易。说不定到最后,还要走原来的老路。你是内闱中人,一切不与你相干,只要今上爱护你,你不会受到任何波及。听我的话,同今上不要有任何嫌隙,你在禁中的依靠只有他。别忘了,咫尺之遥还有一位乌戎公主,一旦贵妃得了宠幸,乌戎与大钺联手,不单云观性命堪忧,连绥国都有危险。”

这些她事先都想到了,只是一直混混沌沌,没有理出头绪来。经他再一点拨,霎时云开雾散了。

“只是云观怎么办?我怕他有不测。他如今必定不愿意听人劝了……”

崔竹筳蹙眉凝视她,“所以你要同今上好好相处,万一云观落到他手里,你至少还能替他求情。”

求情?这种事只怕悬得很,但无论如何也是退路,她呐呐应了,“那先生何时请辞?”

“我?”他转眼看天章阁下巨大的匾额,“待尘埃落定了,是去是留自有论断。圣人来这裏有阵子了,回去罢,坐得太久怕惹出闲话来。”

她听了离座往亭外去,走了两步复回身叮嘱:“先生若有事,只管差黄门来涌金殿回我。”

他颔首道好,“我的话切要记住,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今上是聪明人,不要刻意取悦,就当云观从来没有出现过。你同今上感情越深,对你自己越有利。即便辜负了郭太后的嘱托,至少保得绥国无虞,也算你尽了全力了。”

她对崔竹筳一向不疑,也相信崔先生是为她好。就如他说的,云观的事可以不去过问,绥国的事总有切身的利害关系。

她来天章阁不能空手而归,到阁内挑了两卷《楞严经》方返回庆宁宫。进宫门时春渥正指派人把熏香炉抬出去除灰,见她回来了趋步跟进殿里来。她把经放下,舒展大袖跽坐在窗下矮榻上,边翻边道:“时候差不多了,官家回福宁宫了么?”

春渥答得有些迟疑,“安排在贵妃跟前的人传话回来,说官家多喝了两盏……中晌歇在宜圣阁了。”

她手里的经卷落下来,卷轴砸在几上一声闷响。

这下好了,果真是收势不住了……

心烦意乱时,徐尚宫进来传话,说秦让在殿外求见。她忙应了声,“请秦高品进来。”

秦让垂着两手入殿一揖,“与圣人请安。”

她点了点头,“高品来了,上回我在福宁宫中闹了一通,后来也不曾好好过问,官家可罚你?”

秦让笑道不曾,“官家不单未罚,还给臣升了两等,如今臣是内西头供奉官了,录押班也升了副都知,都是圣人给臣等的恩典。”

秾华听了很高兴,“我唯恐给你招了祸端,这样好,我也放心了。”

秦让笑了笑,近前的人最清楚,正是因为之前大吵了一通,帝后的感情才愈发好了。这是个大坎儿,迈过去就是助了官家一臂之力,不但不罚,还要大大受赏。大钺的内侍升官不容易,从小黄门到高品都花了他近十年的工夫,愈往上愈艰难。如今可算当了供奉官,可见娶妻纳妾都在眼前了。圣人这一闹,成全了他们这些没指望的人,歪打正着,足以叫人感激涕零了。

秦让趋前两步道:“圣人可知官家歇在宜圣阁了?”

先前正为这个烦恼,听了又勾起伤心事来,只不好做在脸上,故作大度道:“原本就应当,梁娘子进宫三月余了,官家总不能一直不闻不问。况且乌戎使节要来访,官家亦有官家的难处。”

秦让一叠声道是,“圣人最是大度,不过官家只是喝得有些过了,并不是真心要留在梁娘子处……”说着一顿,向上觑了眼,“臣适才听副都知说起,官家仰在榻上直找皇后,梁娘子当时甚为尴尬。圣人若是愿意,眼下便去宜圣阁相陪,也免得梁贵妃趁机钻了空子。”

秾华愣在那里,这算什么呢?问问她的心,只想把他接到身边。可是既然在贵妃阁中,她中途抢人,还不让持盈恨出个窟窿来!终归都不是没名没分的,她不能仗着皇后的身份欺压人。他醉中叫错了人,贵妃已经很难受了,她再出现,可就是有意与人结怨了。

她思忖良久,还是摇了摇头,然而到底不放心,红着脸问:“官家……可曾……招贵妃……侍寝?”

秦让呆了呆,“官家歇在后阁,只有梁娘子在里间侍奉……有没有侍寝,臣就不得而知了。”

她怅然哦了一声,“官家不喜欢别人亲近,如今这毛病好了么?怎么对贵妃那么不拘呢?”

秦让道,“圣人放心,官家这毛病只与圣人在一起时有好转,别人跟前就算装出寻常样子来,背后也要难受半天。圣人是官家的药引子,”说着嘿嘿一笑,“自打上次圣人入偏殿书屋,臣就看出来了。所以圣人要是放心不下,就藉着官家先前找圣人,到官家身边侍候着,梁贵妃也不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