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怎么说呢,谢淮衣的政治思维,和苏荇不和。就算谢淮衣帮苏荇再多,也不可能成为苏荇的亲信。苏荇喜欢的,是那种博学儒士,能言善辩的文人。他想要改革,恢复周礼,想要削藩……可是谢淮衣完全拒绝,甚至说,“这是异想天开。”苏荇很气怒,“你不同意朕削藩,该不是还念着你的旧主明王吧?”谢淮衣道,“明王殿下已经不在了,臣反对陛下削藩,和臣的旧主毫无关系。只是陛下才继位不久,无论是恢复周礼还是想要削藩,都不急于一时……”可是苏荇拒绝再跟谢淮衣谈下去,他认为谢淮衣就是跟自己对着干,这种人,他在朝上见多了!朝中许多人,竟然都跟谢淮衣站在一起,反对皇帝的政策。苏荇原本还想把这些事跟沈宁说,让沈宁帮自己想办法安抚这些臣子。可是沈宁偏偏又跟自己置气了,让苏荇很没办法。至于朱雯和青萍说的话,让谢淮衣见一见沈宁……苏荇觉得没什么,沈宁进宫一年多,和谢淮衣很久没联系了。沈宁和沈家人关系不亲厚,那和谢淮衣关系好一些,对自己有利无害。太后也曾跟自己说过,沈宁想坐稳皇后的位置,必须得有强势的娘家支持。沈家勉强算吧,但如果谢家也支持,那就是极好的。可是苏荇还是怀疑,见谢淮衣,这该不会是沈宁的手段吧?毕竟他这位新封的贵妃娘娘,心眼比他还要多。皇帝让自己的人去沈宁宫中上下打探,才放了心。自从自己那日跟沈宁争吵后,沈宁确实是情绪低落,连朱雯和青萍也没见过。朱雯和青萍想得到沈宁的指使,也不可能。其实这一次,确实是皇帝想多了。沈宁这一次的情绪是很差,朱雯和青萍说想让谢淮衣进宫看看沈宁,也是她们两个的主意,跟沈宁一点关系都没有。沈宁沉默了好久,连跟她们两个都没怎么说话。就在这种互相猜忌中,谢淮衣竟然接到圣旨,皇帝要他进宫去陪贵妃娘娘说说话。谢淮衣面色古怪,不懂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苏荇叹气,“朕惹她伤心了,你身为她的好友,劝她放下心结吧。”谢淮衣面色更奇怪了,苏荇有本事让沈宁伤心?这才是最奇怪的。沈宁就算有心结,也和苏荇无关吧?可是他也觉得奇怪,沈宁在宫里不是一层层往上爬,做的挺好的吗?这种时候,她不应该有什么心结啊。于是,谢淮衣按照皇帝陛下的指使,同意进宫去看望沈宁了。谢淮衣在宫人带领下,到了沈宁宫殿。他进宫殿,看到沈宁坐在窗前,面对着妆镜出神。在沈宁面前,有许多叶子和花瓣,还带着一层清晨的湿气。沈宁白衣乌发,看那些花瓣许久,捡起一片,往口中塞去。她慢慢地咀嚼着花叶……谢淮衣脸色一下子发白,他叫道,“阿宁!”顾不上四周宫人奇怪的神色,他快步上前,一把掐住沈宁的下巴,逼她吐出那些花叶。沈宁挣扎,谢淮衣按着她身体大穴,根本不放过她。谢淮衣的武功比沈宁好,沈宁想拒绝,也不是那样容易的。沈宁将口中花叶吐在了一方手帕上,道,“你干什么?”谢淮衣问朱雯和青萍,“她吃这些花叶,吃了多长时间?”朱雯和青萍不解,但看谢淮衣的行为,似乎沈宁做的极为不妥。所以虽然沈宁给她们两个使眼色,她们仍然诚实回答,“自姑娘产下小皇子后,就一直吃了。”谢淮衣脸色更为难看,转向沈宁时,面色紧绷着,连声音都带着一抹颤音,“你问我干什么?阿宁,你莫不是以为宫里没人知道你在做什么,没人懂医术,你就无所顾忌了?那些花叶,平时吃着美颜所用。但像你这样服食,那是慢性剧毒啊,一日日把你往死路上逼!你曾经跟着温许岩学过两天医术,我不相信连我都知道的道理,你会不知道。”“姑娘!”青萍和朱雯叫道,万没想到姑娘竟然用这种轻描淡写的手法,每天在自己服毒!若不是谢公子恰恰知道,若不是……沈宁揉着额头,“你们都出去。”“……是。”青萍和朱雯听从她的命令,却在离开前,忍不住双眼含泪地磕头,“姑娘,请保重。”等人都出去了,沈宁沉默许久,才对谢淮衣微微一笑,“他们说你进宫来看我,连我都不知道,你竟然知道这是毒。”谢淮衣声音绷着,“我只是恰巧曾经听温许岩说过两句这样的事而已,知道的远没有你多。”他手放在沈宁肩头,让她扬起下巴,颤声问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日日服毒?”沈宁面无表情许久,她乌黑分明的大眼睛和谢淮衣对视,然后笑得讽刺落寞,“为什么?你不知道吗?”在她说完那一瞬间,眼角泪水刷得滚落,而她的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微笑弧度。滚烫的泪水溅在谢淮衣手指上,让他手颤了下。他低声,“你说你要复仇,你还有苏念……他是你和苏珏的骨肉!你都不要了吗?阿宁,你竟然想寻死!”“没有那么快死,”沈宁淡淡道,“你知道的确实不多,日日服食花叶,确实是剧毒,但却起码有很多年。我算过了,四五年……我会帮苏念从皇帝那里夺到皇位。”“然后呢?就该你死了,是不是?”“那我还干嘛?”沈宁讽笑,“谢淮衣,你以为我活得很快活?以为我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每天都想掐死苏荇,但是我忍着!我告诉自己,我要他断子绝孙,要他生不如死,要他的皇位给我退出!我一点都不想面对他,可我得每天面对他。我想吐他口水,可我得对他笑……你以为我活的很开心?我就是不想活了!活着有什么意思!”她叫道,因声音太大,谢淮衣忙捂住她的嘴,她更多的泪水,却滴在他手上。他一言不发,却能感受到她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