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别样的情绪弥于心头,竺紫琴心如明镜,即使她再装得若无其事,似乎也无法阻止凤墨的不由自主向她靠近,她身怀强烈的执念重回永元朝,历经十余载的痛苦求存,筹谋了无数个夜晚,设想着如何讨还她失去的一切,然偏偏于情窦上毫无防措,并始终未硬下心肠以更决绝的手段对待眼前人。也许她还可以给自己,对方尚有利用价值的借口,可相处到时至今日,有一天,她真的能用对付平梁王等人毫无犹疑的态度对凤墨吗,他为她做的一切,哪怕确实有暂时相互借助的成分,却已然早远远超出了她划定的界限,那是发自内心的,绝无法掩饰的为她担忧,关切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关切着她周遭可能出现的威胁。人的情感往往总是人心最大的弱点,而此弱点亦往往足以致命,她罔顾所有的情感一意孤行,不就是为了避免功败垂成吗?而今,面对他的又一次相劝,为何她却有了瞬间的疑惑,且不再似以往一味抵触?难道是她的弱点也正在逐渐显露?不,她决不能对他当真,绝不!“天晚了!”竺紫琴看了眼屋外,离开桌子,“时机最为重要,你不妨去外面盯着点儿?”“就去!”凤墨发现竺紫琴的眼神瞬息间多次转变,也并未再多问,只是从怀内掏出一小包点心递给竺紫琴,“饿了吧?先垫垫肚子,还不知要熬多久才能回到平梁府,吃上东西呢。”“你……居然还带了点心?”竺紫琴又是一愣。“早上出门时,顺手揣了几块儿,没多少,总比没有强!”凤墨起身,“我去了,你若是冷,就将屋门掩紧。”“诶,你不吃点吗?你也折腾了一天呢!”竺紫琴将纸包推向凤墨。“不用,我不饿,还能顶得住!”凤墨笑笑,“放心,我没放蛊毒!”竺紫琴苦笑,他是察觉了她在撵他吗,这样也好,荒郊野外独屋陋室孤男寡女相处,总不免因环境的影响生出些异样的情绪,而他们间的微妙关系自当是能避免则避免吧。天色渐渐地更黑了,也不晓过了多久,隐约好像听见了有人声传来,跟着凤墨哐当一声推开屋门,对竺紫琴道,“快,该离开了!”两人穿过树林,却是往隐隐绰绰的火光相反的方向,然后在一处凹地歇下,各自往身上撒了些灰土,竺紫琴甚至还将发缕弄得更凌乱了些,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平梁府府尹余宗北领着一干手下摸到破落的院子前,命人将院子团团围住,清萝从人后冲了出来,道,“大人,肯定就是这里了,我家主子发现了小姐遗失的发簪后,就是往这个方向寻来的,而附近也没有别的地方比这儿更合适藏人了!”余宗北冷冷地横了清萝一眼,“还用你多说?本官瞧不出来吗?别废话,赶紧退下,惊扰了歹徒,本官拿你是问!”清萝暗暗鼻嗤,心道就府尹的拿人法子,可能官差还没围拢,歹徒早就跑远了,不过她的戏份到得此地差不多也演完了,乐得在一边儿看热闹便是。众差役在府尹的指挥下冲进院子,不出清萝所料地,屋内早无凤墨他们的人影,而差役们一阵搜索,在茅屋后的枯井旁,发现了一个昏迷在地的灰衣男子。男子满身满脸,也不知被泼洒的什么东西,像是汁液,又沾上了许多泥灰,简直已辨不出他原来的容貌,然经差役检验,可以断定的是,此人并未受伤,之所以昏迷不醒,皆因脑后受了些许重击,但于他并无大碍。此时又有差役从前院的井中打来清水,兜头全泼在了男子身上,男子一个激灵,挣扎着醒转,巡目四望,见满院子的差役,火把照亮着院子的每一个角度,不由暗中腹叹,他最不希望的一幕到底发生了。骆重刚刚清醒,就被两个差衙死死扭住胳膊,将他从地上拖起,押到了府尹面前,府尹上下打量骆重,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只是面目仍不可细辨,遂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昏迷在此?”“大人!”清萝再次不失时机地从茅屋中跑出来,递上了一小片布缕,“大人,是我家小姐的,她今儿穿得就是一身月牙儿白衫。”府尹勃然作怒,冲骆重喝道,“说,人被你绑到哪里去了,大胆贼子,居然连周府大小姐也敢绑!”“在,在下不知道!”骆重低低地答着,内里无比怨愤,他绑周府大小姐?他被周府大小姐害惨了还差不多。“大人,快派人到附近再搜搜吧,我家主子一定是救下了大小姐,然他们两个慌不择路,兴许就在林子里迷了路呢?”清萝焦灼万分地催促道。府尹一想,确有道理,手一挥,便派了一拨人到林子里去继续寻找,至于骆重,府尹盯视了他半晌,才吩咐其余的手下道,“先将此人押回府衙大牢,等本官回府后,再行详细问审!”“是,大人!”四个衙役应诺着,押着骆重离去。府尹和清萝又在院中等了大约半刻功夫,终于听见有人奔来回报,说是周府大小姐找到了。府尹松了口气,忙整理衣衫,叫把人带上来,竺紫琴跛着脚出现,哀哀婉婉地泣声参见余宗北,将前后事端大致向余宗北说了一遍,道是若非她扭了脚,就不至拖累着兄长背着她在林子里走迷了方向。余宗北赶紧好言安慰,无论如何人没事儿,也抓住了歹徒,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于是众人纷纷执举火把,由清萝搀扶着竺紫琴,趁着夜色忙又打道回府。竺紫琴被余宗北亲自送回来,令周奉很是诧异,他明明就没派人去报官,余宗北如何知晓的竺紫琴失踪的事儿?且还能如此迅速地把人给找到了。碍于情面,周奉不得不请了余宗北喝茶相谢,听完余宗北的讲述,周奉仍是疑惑重重,清萝出平梁府去找凤墨,怎就那么巧遇上了凤墨也正在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