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紫琴笑着,移近文儿,“府尹大人想是已经一一问过你们的话了吧?知情而不说,隐情而不报,按永元朝例法该治什么罪呢?”文儿的脸微微变色,“奴婢不明白大小姐在说什么!”“是你还是束儿去买的砒霜?你二人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的丫鬟,药铺的掌柜对你们的长相和所购之物,应该不会没有印象,怎么办,余大人稍稍查证,便能得出你二人受少夫人所使下毒害人的结论!”“你胡说,买砒霜不假,乃因屋中闹耗子,你凭什么就能证明少夫人用来下毒害人?何况……”“何况少夫人叮嘱你们守口如瓶,一概声称毫不知情?”竺紫琴绕着文儿转了半圈道,“可惜,反倒让你们背上了欺骗大人的罪名,是,我是不能证明什么,然显而易见的事实,光是强辩又有什么用?”“你……”文儿强自镇定,却已语塞无词。“唔,我又不是衙差,跟你争论案情做什么?”竺紫琴一副无所谓状,“我不过是想提醒你们,少夫人什么时候能回,现在谁都还说不准呢,万一小小姐再有个什么好歹,我倒要瞧瞧你们几个丫头,到底有几条命陪小小姐?”文儿犹豫了,结结巴巴道,“就算是,可老爷只是同意了于妈过来看看,没说大小姐也可以……”“我不动,站在旁边看两眼也不行吗?”竺紫琴又转至文儿的面前道,“难不成你还怕我吹一口仙气,就能害到小小姐啦?”“她们要进,就让她们进来吧!”束儿打开门,出现在文儿身后,“小小姐尚在卧间安寝,二位悄悄进去看了便离开吧,小小姐昨晚未见到娘,哭闹了半宿,今儿想是困了,好容易安静下来,熟睡过去,还望二位千万体谅我们做奴婢的苦衷!”“自然!”于妈忙赔笑道,“我们瞧过了小小姐没问题,跟老爷回禀一声,老奴也算交差了。”当下不再多辨,束儿将两人让进了屋中,文儿诧异道,“束儿你……”“你我二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算了吧,文儿,先忍了吧,等少夫人回来再作另论。”束儿低声跟文儿解释过,便紧随竺紫琴她们进到了里面的隔间。周柔安安静静,果然于摇床中恬然酣睡,于妈上前,俯身细细端详周柔,又用手挨了挨周柔粉嫩的脸蛋儿,唇边浮出了慈祥的笑容。竺紫琴则不动声色,默默于三尺开外的距离眼看着这一幕,且在束儿跟进来的同时,又往束儿的身后退了退。束儿有些诧异,回脸看了竺紫琴一眼,刚想劝竺紫琴不必这般小心,转而就听得周柔哇地一声啼哭出音,她慌忙撇下竺紫琴奔到了摇床边儿,并气急道,”于妈,你干什么你,小小姐睡得好好的,怎就被你弄醒了?”“我什么都没做啊!”于妈倒是镇定,指着周柔道,“孩子睡得这样易惊,怕是身子不舒服呢,她喝乳媪奶有没有吐奶的情况,还有大便如何……”文儿闻声也从外面急步进来,连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是小小姐病了吗?”束儿白了于妈一眼,伸手将周柔从摇床里抱起,抱在自己怀中边摇边哄道,“小小姐一向都有些吐奶的情况,少夫人请郎中来看过,没什么打紧,只是肠胃偏于虚弱,对乳媪的奶不是很适应罢了,可大夫已给乳媪开过一些调理的药喝下,小小姐亦是渐好的状况,所以就不劳于妈操心喂奶的事情了,至于身子不舒服,小小姐既没有发热的情况,也没有出现什么喷嚏咳嗽之类,于妈凭什么就断定小小姐不好了呢,依奴婢看分明就是于妈手上太重,把小小姐给闹醒了!”“你是觉得老奴还不如你们这些小丫头们懂照顾婴孩儿吗,别忘了,大小姐还是老奴一手带大的呢!”“束儿,于妈,你们别争了,奴婢就知道会这样,屋里来了陌生人,小小姐怎能不惊醒……”竺紫琴听得三人在隔间你一句我一嘴争得不可开交,早悄悄退出了周柔的屋子,移步转进了欧欣宜的寝间,她知道欧欣宜屋里的丫鬟虽不少,可多是打杂的下房丫鬟,真正能踏入内堂的人,除了文儿束儿,也就是乳媪了,故她并不担心此时会有别的丫鬟闯进来,撞见她擅入欧欣宜的内寝。只要于妈能够拖住文儿、束儿!竺紫琴一边听着三人的争吵不休,一边紧张地打量欧欣宜房内的布置,凭着她的经验,她相信证据必定就藏在极少被人接触到的地方,且还是欧欣宜觉得安全、隐秘、又便于取用的地方,她的目光环视内寝一圈后,最终落在了欧欣宜的梳妆台上。三人吵得面红耳赤,周柔的哭闹声越发的大,束儿又是急又是怒,到底不耐烦道,“按于妈的意思,是信不过我们,非要找郎中来再给小小姐看看啦?那好,就去请郎中便是,可若郎中查不出个毛病,于妈,奴婢还请你以后不要妄自插手少夫人屋里的事儿,小小姐如何照顾更用不着外人来指手划脚!”“我去叫郎中!”文儿愤然转身,此刻才察觉有点不对劲,她顿住脚步,“咦,大小姐呢?”束儿和于妈闻言,亦发现了竺紫琴早不在屋里,文儿与束儿对视一眼,文儿当先,慌忙冲出了隔间。大堂里,竺紫琴正双手拢在袖中,沉默安静地坐着,听到文儿出来,她抬眼看了看文儿身后,也正跟出来的束儿和于妈,然后淡淡道,“你们争论完了?”“大小姐,你怎在这里坐了?”文儿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尴尬地寻了个借口道,“大小姐怎么没吩咐奴婢去给您沏壶茶来?”“你们忙着吵架,还有功夫搭理我这个大小姐吗?”竺紫琴揶揄道,“柔儿哭闹的这般厉害,依我之见,倒也未必是哪里不舒服,估计平日里,她习惯了娘亲的气息,能让她安定安稳的气息,结果忽然没了这种气息,她自然而然就会感觉焦躁不安,易惊易醒,你们觉得呢?”束儿想了想,“大小姐说得有道理,可现在该怎么办呢,她老是这般不安稳,总容易生病的呀。”“这样吧!”竺紫琴站起身,“你们找几件少夫人走前换下的,还没有浣洗的衣物给柔儿做成襁褓,自己再抹上点儿少夫人常用的膏粉之类,或许柔儿就能安定下来。”“让柔儿误以为仍是少夫人在身边?”束儿的表情明显豁然开悟,“大小姐好主意,婢子们多谢大小姐啦!”“还不知道管不管用呢,姑且一试吧!”竺紫琴说罢,淡淡地又吩咐于妈道,“我们走吧,省得人家觉得我们是多管闲事,故意来惹乱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