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忽听一个极好听的声音温柔地问我:“你没事吧?”
我茫然抬起头,国舅爷?!
他已收回鞭子,翻身下了马,来到我近前。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他的眼神那么亲切,他扶起我时那么轻柔,唯独最后低低的那一句只有我听到的:“你家小姐呢?”让我习惯性生了警觉。
险些中了美男计……我把嘴闭得紧紧的,忽听一人道:“放开她!”
循声望去,竟是方才躲在墙角的少年。
我发现这少年极好看。无论是他方才慵懒地站在墙角,还是此刻立在阳光下的姿态,都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我想动,可肩头被国舅爷扣住。我看到少年握住了腰间的剑。
我是萧伯仁
婚姻大事古往今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于我而言也是无可无不可。
我年少便跟随大伯父四处征战,只知男儿生当保家衞国,死当马革裹尸,岂能为儿女情长所牵累。所以当得知父亲意欲与南院大王缔结姻亲关系时,我没有反对。
我没见过南院大王的女儿,却不止一次见过南院王妃,王妃雍容睿智,亲和美丽,暗想有这样一位母亲,女儿至少也应该是个温婉的大家闺秀,便在父亲和伯父的极力撮合下,与南院大王多了几分亲近。
可我做梦也没想到,我这个尚未确定下来的未来妻子,竟会唆使其他女子对我下春|药,而且还不只一个!
这让我心生气怒的同时又觉得有几分荒唐好笑。随后听说她因为此事被禁足半年。原没将此放在心上,怎知……世事难料。
十天后,刚巧芒种时节。一场小雨过后,碧空如洗,春风如水。孩童们嬉闹着,在郊外的田野中放起了风筝。我带着仆从,骑着马经过田埂,一个风筝突然迎面落下,挂在了马头。
我拿起被刮住的风筝,将线细心地从马鞍上解了下来,抬起手放开风筝,孩童们笑闹着奔跑开去。
原本心情有几分好,却在此时看到前方立着一个一娇俏的身影,正向远处极力眺望。
这时便听自小跟在我身边的贴身奴才阿信低声对我说:“主子,前方女子就是南院大王的大女儿耶律倾朵。”
是她?!
那女子似有所觉,与此同时转过身来,恰与我四目相接。
她显然认识我,一时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露出了防备的姿态,神情更像是多种混杂的调味料,似吃惊,似沮丧,还有一点点的烦躁。
如此生动的表情,可见她心思单纯。
看着她夹着尾巴快速跑远的身影,我突然笑出声来,吩咐了一声:“追!“她竟会轻身功夫,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再加上春耕农忙,田埂路窄,来往牛车,虽然骑着马可路不通畅,我竟未能追上她。可方才她仓促逃跑的模样,竟让我起了追逐之心。如此沿着她所跑方向,追到了大路上,一时不察,下路上突窜出一人,险些踏于马下。
经阿信提醒这是她的贴身丫鬟后,再看阿秀的一身狼狈,回想她方才自林间小路疾奔出来的样子,我心知有异,便故意试探了一句:“你家小姐呢?”
见阿秀目光提防,我立刻明白,阿秀认识我。
想到我在明,耶律倾朵主仆二人在暗,想到阿信调查出京中不止一人曾被她唆使过给我下春|药,心下决定,将她的丫鬟阿秀扣住,再从她口中套出她的下落。只是偏偏在这时,竟蹦出个多管闲事的少年。
当少年握着剑懒懒地说:“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强抢民女……”之时,我已哭笑不得。但凡正常点的,也不会强抢阿秀这样的吧,何况是我。
少年俨然一副正义使者模样,好似我若不放阿秀他必不会罢休。心下疑惑,少年是真的路见不平还是另有图谋。这少年眼中有着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显然也非寻常人等。
我并不怕横生枝节,只是转念想到即便抓了阿秀也未必能迫使她说出耶律倾朵的下落,不如放她离开,然后再暗中跟随,正思忖着,忽见一侧林中有人影闪动。目光流转,开口便道:“公子误会了,我本与她相识。”不待少年接话,我继续道:“我本也无意为难于她,阿信,放开她吧。”
阿信放了阿秀,阿秀呆呆地看看我又看了看少年,似乎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就被转手了。
少年瞥了我一眼,对阿秀道:“走吧。”
如此,我便目视着少年与阿秀一同离去。
我是耶律倾朵
我躲在林子里,看着笨蛋阿秀跟着陌生人离去。不敢出声,不敢乱动。因为距离不远,怕惊动了萧伯仁,便想着他们离去后,再去追阿秀。未曾想却听萧伯仁吩咐身边的随从道:“去跟着他们,见到耶律倾朵后立刻通知我。”
我心裏咯噔一声,完了,阿秀我不能去找你了,你自求多福吧,阿弥陀佛
原本我想带着阿秀去南京找舅舅,如此看来只能自己去了。一路上,我不停骂着阿秀是个笨蛋,萧伯仁是个讨厌鬼。怨念着父亲的薄情,这么早就要把我嫁出家门……又想念着母亲做的青梅茶,酸甜可口又解渴,就这样,渐渐远离了上京。
若说家裏面谁最疼我,那当属舅舅。因为我无论做什么,舅舅永远都会护着我。娘亲说我性格很像她少时的一个玩伴,只是那个姨娘去世的早,娘亲一直都很怀念那个姨娘,娘亲说,她每当远远听到我的笑声,就会想起她来,所以每当我犯错,只要一哭,娘亲就会心软,虽然会训斥,但终究护着我。只有父亲,最严厉了,总是板着个脸,除了对娘亲言听计从,其他人一律开口闭口地训斥。
这次的事我不认为错在自己,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也想找一个像父亲一样只疼爱母亲一人的男子,可显而易见,那个萧伯仁并不可靠。他连见都没见过我就要娶我,说明他对婚姻的要求与我完全不同。他要的是门当户对传宗接代,我要的却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我不想嫁他。
既然我不想嫁,何不成人之美顺便摆脱了他?所以当我知道有人喜欢他时,立刻为其出谋划策。
这也怪不得我,谁让他眼高于顶,我只好“剑走偏锋”。萧伯仁是有身份的人,只要有了夫妻之实,必定会娶对方。所以我便弄了点“良药”,送与那些喜欢他的姑娘。虽然我也明白,将心比心,自己不愿嫁没感觉的人,他也未必乐意娶一个不想娶的,可谁让他想娶我了?算他倒霉!
可我终究没料到,他警觉性很强,东窗事发,我被出卖。这次,父亲铁了心要将我嫁给他,就连母亲也似默许了这件事,所以我只好逃了。
买了匹马,向南京赶去。
毕竟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心裏头总觉得不踏实。走了一段路,忽觉有些奇怪,为什么父亲没派人来追?舅舅虽好,可我还是想回家。离家出走其实是种姿态,是想以此胁迫父亲别让我嫁给那个人,所以一路我频频回头,却看不到任何熟悉的面孔。如此犹豫拖拉,夜幕降临时竟没赶上落脚的地方,夜已深,四周阴风阵阵,不知不觉我竟在山里迷了路。
就在我无助的时候,我看到远处林间有火光闪动。
很多年后,我总在想,要是那一晚,没有遇到他,是不是命运就会与今日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