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2 / 2)

锦衣男子道:“放下你手中的剑!”

萧伯仁看向我,我知道,若他放下剑,很可能和我一样丢了性命,我高声道:“不要管我,你快走。”与此同时,压在我颈间的剑锋又深了几分,鲜血迅速流下脖颈,染红了我的衣衫。

他蹙了蹙眉,竟骂了我一句:“傻瓜。”随手丢了剑,束手就擒。

我立刻反骂了他一句:“笨蛋!”

锦衣男子没有立刻命人杀了我们,只是将我们绑了起来。

火光摇曳中,他就坐在我们对面,在他的打量中,我耐心用尽,大声道:“要杀便杀,看什么看。”

他没有动怒,沉声问:“你们家住哪里,姓甚名谁?“我抵死不答。

萧伯仁却没什么气节地开了口:“我们家住上京,她叫阿朵,我叫啊仁,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我知道他不想曝露我们的身份没说真名,可也没必要加上一句我是他未过门妻子这句话吧。我横了他一眼,却见他有些委屈又极为温柔地对我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顿时哭笑不得。大概他瞧出了我当下的心情,眼中闪过笑意,我回过劲来顿感愤恨,一时竟忘了颈边伤口疼痛。

这时便听锦衣男子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们宁死也不肯舍弃对方独活。”

不是这样的……

锦衣男子望着火光,淡淡道:“连理同枝,不惧生死,你们的确很相爱。”

我哭……

“虽是平水相逢,但我有一事求你。”萧伯仁道。

锦衣男子笑了笑:“你若求我放过她,恕我不能。”

萧伯仁闻言笑道:“我并非求你放过她,我是求你先杀了她。”

我和锦衣男子同时一怔,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救我!虽然理当如此,可不知为何,心裏头终究有些难过。

锦衣男子目光一暗,沉沉问道:“你是想求我放过你吗?”

萧伯仁道:“自然也不是。”

“那为什么?”锦衣男子问道。

萧伯仁答道:“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眼瞅着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所以我宁可自己受这样的苦。”他转头对上我抽搐的眼角,似笑非笑地对我说,“你放心,黄泉路上你稍等片刻,我便来陪你。”

他在笑,眼神没有畏惧亦没有深情,却异常坚定,虽然在笑,却更似承诺,我虽然极为不耻他的说法,可心裏还是莫名地滋生出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暖暖地,痒痒地,恍惚闪烁着耀眼的晶莹,令我心生亲近。

“你相信他的话?说不定在你死后,他就会向我求饶,毕竟我要杀的人是你,不是他。”锦衣男子却在这时开口。

我沉默片刻,答道:“我相信他。”并非完全相信,只是这一刻,我愿意相信他的话,哪怕他在骗我。

“他说的对,如果他先死,我看着的确难受,所以不如我先死。“我抬起头,对锦衣男子道,“你先杀了我吧。”

锦衣男子默不作声,沉郁的目光似乎有些伤感,他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不屑道,这个人神神秘秘的,好像身份非同一般,可我自小见惯了那些非同一般的人,除非神仙,否则就算宋国皇帝来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见我不屑于知道他的身份,反而怔了怔,又陷入了沉思。

思虑太多的男人一般都很辛苦,他虽然年轻,但目光太过复杂,这样的人我一向敬而远之,就像当初我第一眼看到萧伯仁,他就给我这样的感觉,说好听点是心有城府,说难听点就是诡计多端,所以我不喜欢他。

想到这裏,我看向萧伯仁,发现他也正看着我,我瞪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心裏想,是你非要和我一起死的,这就怪不得我了。他似看懂了我的想法,眼中又有了笑意。

锦衣男子这时却道:“人生无常,能寻得真心人携手白头也非易事,我不杀你们,不过要委屈你们三日。”

“公子!不可。”他身边的随从开口劝阻,他却不耐地挥了挥手,”留下两人看着他们,三日后放他们离开。”

随从似乎还有话说,但终究应了下来。

我二人被绑在一棵粗树的两侧,锦衣男子临行前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我看着他的腰间,喃喃道:“那柄匕首……”

“怎么了?”萧伯仁回头问。

“挺好看。”我答。

“把他俩嘴堵上。”随从吩咐了一句,锦衣男子却停下脚步,转身来到我身边,卸下腰间匕首放在我身旁,“既然你喜欢,便送给你。”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把匕首送我,但看其上镶嵌的珠玉,便知这匕首价值连城,不由得傻傻地接了句:“这怎么好意思。”

锦衣男子眼中有了笑意,转身吩咐道,“把她的伤口包扎一下,再堵住她的嘴。”

“还是要堵嘴的啊,”我有些不乐意,锦衣男子转头对萧伯仁道,“这么单纯可爱的姑娘,可要看好了。”

萧伯仁道:“放心,我会看好,不会乱放出去伤人的。”

锦衣男子一笑。

我狠狠瞪住萧伯仁,却听他说:“别使力转头,血又流出来了。”

我这才想起脖颈很疼,深深蹙眉,又听他问:“很疼吗?”

“赶紧把他的嘴堵上。”我对锦衣男子道。

缘来缘散

我不信这世间还存在不求回报的真情,所以当看到那对男女困境中仍不离不弃,心中颇为感触。

我知道,他们面对生死依旧不愿低头求饶的骄傲说明他们不是普通人,可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很微妙,我看着那单纯得有些莽撞的女孩,竟希望她能得到幸福。或许,还因为她也同样喜欢我身上的这柄匕首。就像我当初看到这柄匕首时,只是单纯的喜欢,而不是因为它很贵重。

也直到这一刻,我真正放下了这柄匕首带给我的心结,在母亲的故土,将父亲的遗物送给一位不知姓名的姑娘,或许是我一时兴起,或许是缘分,也或许是冥冥中上天的安排。

魏中对我说:“王爷为何不仔细盘查二人身份?他二人必有隐瞒。”

我却道:“既然我有隐瞒,他们隐瞒又有何妨。萍水相逢,总也有缘。”

“他们知道王爷的身份,万一泄露出去……”魏中的隐忧我懂,可我相信,重情者亦重义。那或许是我生来缺少的,而在他们身上却存在着。若能与他们做朋友定然是人生一大幸事,可我终究没有此等福分。

天未亮,我们便下了山,刚到山脚,便听林间有男子喊道:“你说,你究竟是不是南院大王的女儿!”

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这个名字我知道,此人乃辽国有名的猛将。听说此人十分惧内,只娶了一位夫人,子息也并不繁盛,可想而知,他对女儿必爱若掌上明珠。

我示意魏中等人停步下马,暗中向声音所在方向行去,没走出去多远,便见林间一空地上,一女子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面前一个十**岁的少年。

少年干净利落,后背弓箭,一时倒看不出是何来历。

我示意众人不可出声,于暗中偷偷地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