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晴,姜穗发现最近姜水生似乎不怎样愿意见到她。
她每次去医院探望他,姜水生都已经睡着了,她怕打扰他,只能离开。等她走了,姜水生又打电话过来:“爸爸这裏没什么事,穗穗你专心读书,医院的人照顾得很好,你不用老是往医院跑。”
一来二去,都到一月份放假的时候了,姜穗实在不放心,她甚至恐慌姜水生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才不见她。
她焦虑的模样别说驰厌,就连水阳都看在眼里。
水阳说:“她急成那样,boss你真忍心啊。”
驰厌默了默:“还不是时候,让医生哄哄她。”
水阳叹息一声:“真不知道该说你深情还是无情。”
于是姜穗与医生有了一次谈话,医生告诉她,目前姜水生需要静养身体,为即将要做的手术做准备。她父亲身体状况还不错,并没有恶化,这种病例本就少:症状迟缓、不可逆转,因此表现出来的症状也不同,让姜穗不要着急。
姜穗被安抚到了一些,点点头。
放假之前,陈淑珺突然小声给她说:“我恋爱了。”
陈淑珺捂着脸,脸蛋发烫,见姜穗惊讶地看着她,陈淑珺又红着脸解释:“就是我们话剧社那个李卓,上次我们演《白雪公主》话剧,给我当侍衞那个。”
她这样说,姜穗就有了印象,上次演话剧的时候,陈淑珺反串的王子殿下,有个高高瘦瘦的侍衞一直跟着她。
姜穗很为她高兴:“祝福你们。”
陈淑珺这段时间,已经知道姜穗和驰厌的事,只不过她嘴巴严,知道轻重,没有往外讲。陈淑珺才听到的时候心情复杂,怎么也没办法把如今的驰厌和当年在二桥下面修车的少年联系起来。
穗穗怎么会喜欢上驰厌呀?
她至今还记得那个少年的冷淡漠然。
陈淑珺犹豫地看了眼姜穗,心裏在挣扎到底要不要说。然而过了很久,她还是下定决心:“穗穗,我今年十九了,但是我第一次谈恋爱,你也知道,这些年我性格有些变化,我小时候活泼得多。以前我看人家恋爱,心裏又羡慕又自卑,到了今天,这样的心情终于冲淡了一点。”
她顿了顿,继续道:“李卓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他一直鼓励我,告诉我相信自己很棒,但是我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喜欢我,毕竟我长得没有那么好看,也不会什么才艺,家世也非常普通,他怎么就喜欢我了呢?”
姜穗轻轻拍拍她肩膀,告诉陈淑珺她很好。
陈淑珺笑了笑:“所以我想试一下,走出那段过去。那段过去……穗穗你还记得吗?初中的时候,我们班那个第一名,驰一铭,也是你男朋友弟弟。我以前不懂事的时候,喜欢过他,还鼓起勇气告白过,当时我被回应世上最大的恶意,很多年以后,我一旦有了动心的人,驰一铭羞辱我的语言又让我感到了退缩。”
这件事姜穗也知道,当时陈淑珺整个人状态都不对,驰一铭刻毒的语言,让陈淑珺至今都有阴影。姜穗那个时候还想方设法逗陈淑珺开心。
“所以,如果你要和驰厌在一起,一定要提防他。他一点也不像个好人。”
姜穗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给我说这些,驰一铭已经是过去式了,再也不能对你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忘记他吧。至于驰一铭,我应该也不会再与他相处了,所以没关系。”
她知道,陈淑珺把当初这件事给她讲,应该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剖开过去的自己警醒姜穗。她感谢这个发小为自己做的一切。
驰一铭也是她曾经的阴影,好在他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生命中了。想想那些过去,仿佛是过去了很久的事情。
陈淑珺高兴地笑起来,讲出来这件事,她心裏也松了口气:“期待放假。”
R大一月二十号放假,学生们早早买好票回老家,没过几天,姜雪也像之前给姜穗说好的,回到了R市。
姜穗自然不用准备这些,作为本地人,她回家就可以了。
然而对于水阳他们来说,这个年注定过得不平静。
他打来电话,声音带着严肃的沉重感:“老板,我们该回横霞岛屿了。”晚一天,发生的变量就会增加一些。
那头沉寂了许久,才低声说:“好。”
过年是团圆的日子,到了现在,姜水生还不知道姜穗与驰厌的关系。所以今年姜水生特地打电话给女儿说:“穗穗记得去大伯家过年,我和你大伯说好了,你会过去,你姐姐也回来了,刚好可以相互照顾。”
驰厌就在旁边,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他侧目看了过来,一言不发。
外面积雪已经堆了老高,姜穗和父亲通完电话,她有些发愁:“驰厌,你说我不去大伯家,大伯会不会给我爸爸告状啊?”
驰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直接说出了决定:“我送你过去。”
他极其平静,拿起外套,就要送她出门。
姜穗偏了偏头:“我不可以留下陪你吗?”
她眸中晶莹,像是一块最纯粹的琉璃,隐隐还有些委屈意味。姜穗很多时候都怀疑,这个男人究竟爱不爱自己的啊,为什么离开她总是显得那样简单不在意?
驰厌脸色都没有变一下:“走吧。”
她低下头,显然有些不高兴了,微微嘟着嘴,小手放进荷包里,避开了他伸出的手。
驰厌抿了抿唇,他也没去哄,进屋给她拿了针织围巾,还有顶暖和的小鹿帽子。他低眸,无声给她把帽子戴上,又把围巾围好。她小巧的下巴隐在围巾中,那双大眼睛委屈得似乎下一秒就要落泪。
驰厌顿了顿,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粉色雪地靴,在她面前蹲下:“抬脚穿鞋。”
姜穗不肯配合,她看着男人淡漠的眉眼,没有丝毫要挽留她哄哄她的意思,她都快怀疑人生了。
她穿着暖和的麋鹿袜子,踩在男人膝盖上,轻轻踢了踢他胸膛。
驰厌怎么这样呀。
驰厌握住她的脚,并不生气,面不改色塞进雪地靴里。
姜穗到底还是被他牵着出了门。
驰厌亲自开车,送她到大伯家。大伯家所在的居民楼很热闹,家家户户几乎都挂了灯笼贴了对联,一副喜庆的意味。
姜穗心想,要是驰厌现在舍不得她了,他哄哄,她就留下陪他。
她漂亮的桃花儿眼看了他好几次,然后换来驰厌垂眸说:“下车。”
少女被他气坏了,她拉开车门跳下去,这次终于头也不回了。
驰厌这才抬眼注视着她。
她在雪地里踩下一个个小巧浅浅的脚印,终于离他越来越远了。
今年冬天其实特别冷,下了这么大的雪,怎么可能不冷呢,只有姜穗快乐地觉得今年冬天温暖。
她戴着他亲手戴上的帽子,围着他亲自买的围巾,穿着他为她穿上的鞋,他黑眸能看到的地方,已经是简单一辈子里的一整个世界。
多可爱又鲜活的世界,他要她永远这样活着。
她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