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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的陈述,让张静一措手不及。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已是如梨花雨落般哀告自己的宫女。
情况,他已经大抵了解了。
这宫女是个杂役,只是很偶然的被皇帝临幸了,可她的身份,却是犯官之女!
原本有了身孕是好事。
毕竟现在的天启皇帝没有孩子,谁给他生下孩子,便是天大的功劳。
可是……作为犯官之女,而且她的父亲,还死于魏忠贤之手,现在的她,只是一个蝼蚁,魏忠贤当然并不会在乎。
可有一天,这个人可能为皇帝生下儿女呢?
以魏忠贤的能量,一定会让厂卫打探她的身世!
如果魏忠贤知道自己是这宫女的杀父仇人,那……接下来会怎么样?
斩草除根!
魏忠贤一定会这样干,而且他完全有能力这样干!他可以在这宫中,制造出无数‘意外’,杀死宫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之所以找张静一,理由其实很牵强,只是因为张静一当初的一句自己并不惧怕魏忠贤。
当然,真正让宫女冒险跑来寻他的原因,多半是她已经走投无路,眼看着妊娠的反应越来越多,迟早要瞒不住,索性……将自己的生死,托付给张静一。
张静一当然可以反手将这宫女卖了,从而讨得魏忠贤的欢心。
只是……他干得出来这样的事吗?
张静一沉默着,默不作声了良久,他才低声道:“你要我怎么做?”
声音很轻。
宫女似乎抓到了最后一颗救命稻草:“我只想将孩子平安地生出来,可是宫中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张静一皱眉:“可是你是宫女,想要出宫,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宫女道:“有一个办法。从西苑通往内城,有一处水道,那里本有水闸,不过近来水闸坏了,若是自水道顺水而下,出这西苑,未必没有可能。”
张静一见宫女坚定的样子,很明显,关于怎么出宫,自从有了身孕开始,宫女就一直在谋划了。
宫女随即又道:“我可以伪装是不慎落水的样子,我不过是一个杂役,就算淹死在太液池里,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只是……我父亲已死,全家都获罪了,如今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亲人,就算能侥幸出宫,没有户籍黄册,又怀有身孕,身份可疑,就算不冻死饿死,也可能被人查抄出来,所以……恳请张百户,不吝相救。我自然知道,这对张百户而言,冒了天大的危险,相救我们母子之恩,这等恩情,只怕今生也难报万一了。”
张静一不是没有犹豫,他很清楚,这件事一旦被人知道,便是万死之罪。
宫女想出宫……固然已经谋划好了,可是其中却有无数的凶险,比如顺着水道出去,现在这天气,人下了水,不死也残了,何况还是一个孕妇。
除此之外,出宫之后,怎么隐藏身份呢?
“你会游水?”
宫女道:“我是江浙人士。”
张静一苦笑:“若我不救呢?”
宫女不及多想,毫不犹豫地道:“若不救,既然左右都是死,那我只好自我了断了。”
张静一见宫女不像玩笑,很显然,这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很清楚她现在的处境!
除了假死出宫,她根本不可能有生路了,她父亲已被害死,家族老幼,只怕也已死绝了,现在除了母性的最后一点光辉支撑着她,只怕早就不想活了。
咬咬牙,张静一道:“你何时从西苑出来,最好是在夜里,我会在外头接应。”
“真的吗?”宫女面上掠过了惊喜,正要拜下致谢。
张静一压低声音道:“不必如此,只是这其中的凶险,你比我清楚,所以希望你能谨言慎行,否则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
张静一之所以想救,确实是动了恻隐之心。
而另一方面,也是他看出这宫女是个善于谋划之人,绝不是猪队友的类型,让人放心一些。
“我懂。”宫女朝张静一点点头,面上露出很平静的样子,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请张百户放心。”
张静一随即点头:“下水之前,记得准备一些东西,如可以通气的芦苇,最好……带着可以漂浮的木头,夜晚下水,湖水冷冽,这更安全一些。”
宫女颔首:“嗯。”
说罢,张静一转身,大喇喇的朝着勤政殿去。
方才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靠近勤政殿的时候,天启皇帝似乎很不悦!他似乎叫了一个宦官去,喝问道:“今日张卿怎么还没来当值?”
便听那宦官道:“这张静一平日里懒散惯了的。”
张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