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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他。
张静一见钱谦益如此,真是哭笑不得。
方才他见他铁骨铮铮来着。
若不是今日杀来了南京城,这铁骨铮铮的人设,只怕还要维持下去。
可现在的钱谦益,似乎彻底的软了,显然钱谦益这些人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是真正的大难临头。
这可和以前不同,以前哪怕是面对阉党,至多也就外放南京,或者罢官。
可此次……天启皇帝千里奔袭,大破孝陵卫的江南诸军马,如今杀来南京城,可不是闹着玩的。
钱谦益心里已恐惧到了极点,他虽有无数个念头,想要硬一下。
可偏偏,却是软绵绵的没有丝毫的没有气力。
“天日可鉴。”天启皇帝听到这钱谦益的话,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此时,禁不住失笑起来:“方才还是什么益王、潞王,如今,却又都是忠臣了,倘若这天下的忠臣都如你们这般,这大明,只怕早已亡了吧。”
天启皇帝说罢,随即道:“尔等谋逆,现在该怎么说?”
这跪地的众臣,此时已是如芒在背。
而对于天启皇帝的恐惧,也已占据了一切。
这天启皇帝太狠了,谁也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半个月前还在京城,转眼之间,便杀破重围,来到南京的。
这就……好像是神兵天降一般。
天启皇帝冷笑道:“看来你们是不肯说是吗?”
魏国公徐弘基已是冷汗直流,他拖着残破的身躯,道:“陛下……老臣糊涂……”
咬了咬牙……
似乎心知到了这个时候,还继续抵赖,只会继续成为笑话。
便道:“老臣确实有不臣之心。臣在江南守备,这些年来……和江南的士绅纠葛太深了,魏国公府,世代在这江南与人联姻,近亲和远亲已遍布江南,平日里他们有事希望老臣关照,老臣帮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以至……以至……”
“以至什么?”天启皇帝死死的盯着徐弘基,咬牙切齿。
“以至于……犯了不少糊涂事。许多贪墨了军饷的武官,臣没有处置,甚至……还心安理得的接受他们的孝敬。还有不少商贾,他们贩卖一些朝廷违禁之物,也是臣给他们批的路引。还有……”
他如数家珍,一一道出来。
江南早已腐化不堪了。
甚至徐弘基所言的这些,都是明面上的规则。
他作为魏国公,守备南京,可以给不知多少提供方便。更通过这些,又不知与多少人关系匪浅。
说到这里,徐弘基已是哽咽难言,涕泪直流道:“老臣何尝不知道……做的这些事,危害社稷,老臣没有这些该死的清流们这般厚的脸皮,他们无论做任何事,都晓得立一个贞节牌坊,要将这些事变得名正言顺,这些事……错了便错了,臣无话可说。陛下在辽东,整肃了那些辽将,老臣大为惊恐,老臣……担心……陛下迟早有一日,也来收拾魏国公府……”
说到这里,他继续哭诉道:“臣原本绝无反心,魏国公府,与大明休戚与共,此等世恩,徐家怎么能忘记呢?只是……只是……老臣犯浑,实在是罪该万死。这些该死的家伙,他们居然擅自请人刺杀了钦差,这吏部尚书周应秋一死,老臣便大为惊恐。老臣岂有不知,那钦差死了,即便是老臣没有参与,可是陛下一定会严查江南的弊案,只要彻查下去,老臣就算刺杀钦差一案没有关系,可其他的案子,老臣定然难逃法网。老臣……该死啊……当时一心想着,保着自己的家人,害怕陛下……迁怒于魏国公府,所以……参与了此事……牵涉这件事的人极多,这江南上上下下,谁也逃不脱,老臣如今……甘愿认罪伏法……”
说罢,他不断的叩首:“伏请陛下……准臣了断!”
天启皇帝冷冷道:“你想赐死?”
赐死二字,重要的是前头那一个赐字。
既然牵涉到了如今这样的大案,死肯定是要死的,可怎么死,却值得说道。
所以……若是赐死,那么便是最好的结果,因为可以留一个体面,所以这个死字之前,才有一个‘赐’字,这是恩赏的意思,是表达了皇帝的宽厚。
徐弘基叩首,浑身颤抖,嘶哑着嗓子道:“就请念老臣父祖……对大明的……”
“这些往事,就休要提了。”天启皇帝冷声道:“既然如此,朕便给你一个体面吧!”
徐弘基听罢,如蒙大赦,顿时感动的涕泪直流,眼泪滂沱而出,又忍不住叩首,满是感激的道:“老臣……谢陛下恩典。”
天启皇帝默不作声。
徐弘基微微颤颤的便站起来。
一旁的徐文爵见状,便凄然道:“爹……”
徐弘基深深的看了徐文爵一眼,收了泪,似乎有话想说,可随即摇摇晃晃要走,走了两步,又禁不住摇头,叹着说了一句话道:“哎……怪我……如今祸及子孙了……”
说罢,便微微颤颤的去了。
天启皇帝端坐着,他的脚下,此时隐隐开始传出了哭声。
有的是害怕,有的是眼见徐弘基如此,忍不住兔死狐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