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酒香(1 / 1)

锦衣大明 苏渔川 1036 字 2023-01-16

但是像北疆那些没有设立州县的土地上,卫所管辖着大面积的疆土,这种属于“实土卫所”,已具有行政属性,当地人便只成为“某某卫人”,而非“某州(县)人”。所以作为非实土卫所的金山卫,其中军户掰扯下来,仍然与松江脱不了干系。那么金山卫指挥使,自然也就算是松江人……这……梁叛与冉清对视一眼,虽然仍旧觉得“松江造反”这种说反绝对是无稽之谈,但心里都不由得起了一丝疑虑——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闹闹得意地朝他俩斜乜了一眼。你们聪明,本郡主也不笨!你们想得到的,本郡主能想到。你们想不到的,本郡主还能想到。这,就是格局!……松江城东门外,深夜的码头上,河水流动的声响清晰可辨。梁叛绕过码头的几座商家库房,寻到一片低矮的房屋群落。这里二十多年前还是一片荒凉地,根本没有这么多人聚居于此。不过后来漕帮撤军改帮以后,松江帮开始在华亭、上海、青浦三县,以及周围几处镇子各自开花。当年虽然华亭帮始终是头把交椅,但在一开始,川沙堡帮却一度十分强势,为了抢夺华亭帮的买卖,甚至不惜血本在松江城东门外建立了这座码头,以及最早的两座货仓。当时这两座货仓因为贮存方便、转运便捷,很快便将华亭帮的在松江城的水路生意抢去三成之多,大有压垮华亭帮、成为松江老大之势。可惜漕帮强弱,靠的究竟还是漕运上的本事。华亭帮的漕船最多、最大,加上岳三跳虽然脾气急,但颇有一套管理手段,将华亭帮打理得井井有条,漕运上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其他几帮却是接连出错,慢慢便显出了差距。漕运上大势明显,川沙堡帮的强势也渐渐衰减下去,手中生意一年比一年缩水,再加上岳三跳突然间对几大帮发起的雷霆打击,川沙堡很快一蹶不振,连城东这座摇钱树般的码头也没保住,折银子卖断给了松江府,两座仓库却被华亭帮拿到手里。岳三跳与松江府合伙运作之下,东门外的码头和货仓愈发红火,于是便在此聚集了一大批揽活儿干的货工、船工以及其他靠着码头讨生活的人。这一片房屋便渐渐形成了。于是松江府干脆在此划了一片区域,就叫做东码头厢。宝逵便住在东码头厢里。梁叛专门查过这个宝逵,原先一直以为此人不过就是个街头上的混混、二流子,所以被人当成了挡箭牌、背锅侠。但查过以后才知道,这宝逵早先其实是松江府的捕班班头,华亭县地面上也算是个人物。后来因为逼死了人,才被松江府开革出去,从此混迹在这码头之中。梁叛在一个最偏僻的位置找到了宝逵的家,宝逵的家很好识别,他生前喜欢在屋门前插一杆一人多高的哨棍,其上挂一个巴掌大的小葫芦。小葫芦里面通常都有酒。宝逵这个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梁叛直身走在狭窄逼仄的巷子当中,远远就一眼瞧见了那杆哨棍,以及哨棍上挂着的小葫芦。梁叛要找的,是一口装满酒的酒缸。根据宝逵验尸的结果推断,这人就是被溺死在酒缸里的。街巷之中的风不小,那葫芦被吹得左右晃动起来,时不时在那哨棍上碰撞两下,发出“呱嗒呱嗒”的声响。梁叛轻松进了屋子,屋里面积不大,一眼扫过去,简简单单的家什,只有一张板床,两个外脚的凳子,连个吃饭的桌子都没有。除此之外,真正家徒四壁。梁叛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混的,自己过去在江宁县干个小小的捕快,屋里还有桌有凳,有床有箱子,基本的家具并不缺的。而且还有半爿院子。相比之下,宝逵这屋子简直就是个狗窝。梁叛坐在一张歪脚凳子上,心中十分不解,按照乌老大的说法,这宝逵便是个倒货的中人,水次仓丢失的那些布匹,数量不小,就算小小的卡一点油都够了,没道理他还这么穷。不过宝逵的穷因并非梁叛此次考察的目的。酒缸……最有价值的线索,往往就是在第一案发现场。可是这屋子一眼望尽,并没有酒缸。梁叛默然站起身来,唯一的线索似乎又断了。这次松江的案子,让他凭空生出一种无力之感、挫败感,一切无从下手。即便是在洪蓝埠查俞二叔那样复杂的案子,也是存在着许多真真假假的线索,只要将这些线索一一甄别出来,总能慢慢接近真相。可是这次的案子线索太少太少,一个直接人物的死,似乎就真的将一切的线条都切断了。就在梁叛微感沮丧之时,忽听门外那小葫芦“嗒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梁叛神情一凝,猛然拉开门直奔出去,一转眼便瞧见一个人影,正好消失在了前方一条巷子当中。这东码头厢说小不小,也有百十户人家,占据着东码头这一片几乎七成的土地。但说大也不大,梁叛追了不到一里地,就将那条黑影堵在了一条死巷子里。除了这倒巷子,便出了东码头厢的地界。被逼在巷子里的人在黑夜之中瞧不出面目,但那人的双眼像鹰隼一般盯着梁叛。“你……是谁?”那人的嗓音极其沙涩,梁叛微微皱眉,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声音如此难听。但这人说的是官话!带着浓浓的松江口音。梁叛道:“你知道我是谁,不是吗?”那人笑了,生意依旧让人难以忍受。“梁五爷,你果然聪明……”那人的笑声更加古怪,传入梁叛的耳朵之中,好似铝铁摩擦的声音,叫人一阵牙酸。梁叛此时却没有心思指摘对方的声音,他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为甚么松江人人都认得自己?张梦阳也是,眼前这位也是,似乎都对自己颇为了解。他正觉疑惑之时,忽然一阵微风吹来,他的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