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船凿沉以后,便立刻撤退离开,显然要比劫持一艘商船的成功率高得多。但也由此可见,海盗的意图并非只是抢劫钱财货物。“这个月已经第二起了。”陶总旗忧心忡忡地道:“上个月也有一起,我们担心长此以往,这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商路会变成死路!”王祖剑对此也不知该发表甚么看法,事实上他认为自己最好闭口不言,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言论听在别人的耳朵里,会不会被理解成梁叛的意思。好在陶总旗显然不是在和他讨论,也没有任何言外之意,只是发一通抱怨和担忧。“走罢,我护送你们去福江港,顺便也要回去将此事报告给卫指挥司。”……此时的梁叛还不知道他的船在海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现在他自己也有一点小麻烦需要处理。那就是坐在偏厅里面不肯走的那三个家伙——陈碌、谢文松、黄纯仁。谢文松是薛东的老师,新的湖溪书院初创之时便赶来襄助的。而黄纯仁是李裕的老师,也在去年被李裕从湖广请回来了。不过富长安的老师张慧声教授却因为年老体衰,不愿再走动,留在了广东。不过张教授自己没来,却将几名得意门生送到了南京。如今书院之中管事的就是上述的三位,眼下都聚齐在梁叛家里了。他们来不为别的事,就因为梁叛之前多嘴提了一句“分科治学”,意思是在儒家学术以外,不妨再加细分,培养一些专科的人才。比方农业水利、工程管理、船舶海事、工商贸易等等。因为他预计,随着朝廷的商社制铺开以后,随着国有商社的发展,大明一定需要大量各行各业的人才,儒家的学问显然已经无法满足越来越细化的技能要求。其实这种现象随着近一年多商社的迅速发展,已经在很多地方露出了端倪。朝廷的国有商社需要吸纳许多识字的人来参与经营和管理,于是那些拥有秀才乃至举人功名,却又未能做官的人,瞬间得到了用武之地,被大量招纳填充到了南京的几家国有商社之中。但实际操作和使用起来才发现,这帮人根本不懂经营和技术,而且大多充斥着酸腐之气。在商社之中之乎者也,开口仁义闭口忠孝,真做起事来也就只能做做案牍上抄抄写写的活。于是在几个总裁的要求下,直接开除了绝大部分的儒生,这又在仕林之间引发了一些不小的震动。在急缺人手的情况下,梁叛不得不想出了一招“成人培训”,突击办了几次培训班,请的都是本行最有经验、最有技术的掌柜、匠人来当教授,培训出来的几批人再度安排上岗时,发现效果十分显著。于是湖溪书院也萌发了“分科治学”的想法,但是这方面湖溪书院两眼一抹黑。不光他们,整个大明朝除了梁叛也没人干过这事,于是几个老家伙便厚着脸皮找上门来,非得请梁叛给他们帮忙不可。可相比于实操来说,梁叛更擅长嘴炮,或者用几百年后那些已经玩儿烂了的商业套路忽悠忽悠人,真让他从无到有变一套教学体系出来,那便真的强人所难了。他来到偏厅,里面等待的三位客人一齐起身。“好了好了,说正事罢。”梁叛在他们行礼之前便制止了,他到现在对这种繁琐的礼节都没有完全适应,每次施礼也是应付居多。还是陈碌直接得多,笑嘻嘻地说道:“梁老板,还是分科治学的事啊,我等特来讨教。”讨教个屁,又想让我给你白打工!梁叛心里将陈老板骂了一遍,没好气地道:“科目定好了吗?教材编好了吗?老师找好了吗?”陈碌和两位教授对视一眼,都摇摇头。不过那位黄纯仁教授显然是个守定儒学的老学究,对这种分科治学的事情兴趣缺缺,反倒是谢文松教授有点着急,问道:“科目好定,只是教材如何编写?我们都不懂啊。”梁叛把手一摊:“那就先定科目,然后找先生,让先生编教材。”陈碌觉得可行,他凑到谢教授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谢老头反倒很磊落,没有跟他咬耳朵,大声道:“没钱可以想办法嘛。”梁叛方才见他们自己商量起来,便端了一杯茶,刚喝了一口,便听谢教授这么嚷嚷,顿时差点一口茶喷出去,连忙放下茶杯说道:“你们不会连请先生的银子都没有罢?”陈碌很光棍地道:“没有!”他们书院都是儒学教授,要想分科治学,必须重新聘请各个科目上的先生。书院搞这个东西本来就是看中了其中的商机,挣点培训费补贴补贴日常开销。毕竟营造馆舍、采购书籍乃至置办院产,哪样都要大笔银子。可现在还没开始收钱,就要先掏钱,问题是掏了钱还不能立马开班收费,还得等那些先生们将教材编出来。他是太知道那些编写程墨文章的所谓“书家”们的德性了,出书的主家带的那点钱不花干吃净了,一部书是编不完的。梁叛看出他的为难之处,摇头道:“唉,你们这些旧有的管理体系,实在是一言难尽,弄基本基础教材不是轻轻松松的吗?干脆你们出点钱,定个科目,我让我的刻印厂替你们出。”陈碌脸上露出喜色,但还是搓搓手道:“说实话,我们出书的银子也不太够。”梁叛一愣,有些错愕地道:“连出书的钱都不够?那你们拿甚么聘先生……”他神色一变,“你别告诉我你们聘先生的钱也没有!”陈碌惭愧地道:“是啊,不瞒你梁大财东说,湖溪书院账上的确所剩无几。书院尚无产业,全靠我们自己补贴……唉,操持家业难啊。”梁叛瞪大眼睛,盯着这个死不要脸的东西。他总算明白了,这帮家伙不是来找他帮忙的,根本就是他娘的来打劫的!我,湖溪书院,打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