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亲军的规矩是腊月二十九才能回去歇着,今日才二十五吧,怎么人这么少,都各处巡街去了?”
他这句问话,下面当时就有人嗤笑了出来,身后本就怒气冲冲的孙大海立刻就暴怒了,上前一步就要喝骂,王通却一抬手拦住了,继续和和气气的说道:
“怎么?本官问错了吗?”
笑声当即止住,几个人对了对脸色,还是那个出门方便的老杭上前一步,躬身禀报道:
“大人,这大冷天的,弟兄也没什么事干,都回去找点活计过年去了。”
“万一有差事怎么办?什么找点活计过年?难道没有军饷发下来?”
京师的锦衣衞一年发九次或者十次军饷,加上每个人在自己的驻地都有灰色的收入拿上来,日子勉强还过得去,王通心想这外地的衙门莫非还不如京师的,都说什么锦衣衞在外威风无限,怎么混的这般惨。
有人把油灯向前挪了点,都看清了王通那半大孩子的模样,再听王通问出这问题来,有人脸上已经禁不住有轻视的神色。
那杭百户却硬挤出个哭丧脸来,哀声说道:
“大人啊,咱们万历五年一共才发了四次军饷,谁不是一大家人,这日子怎么过,大人您正好来上任,就把这积欠的军饷给小的们发了吧!”
听到这杭百户的说法,周围这些天津的锦衣衞们个个恍然大悟,齐声的哀求道:
“求王大人先把咱们的积欠军饷发下来吧!”
油灯光线不足,可足够王通把他们的神情收入眼中,王通心中冷笑,口中却问道:
“都是自家兄弟们的事情,本官少不得要操心,不知道这天津一处,共有咱们多少弟兄!”
一个千户足额一千人,可这又不是战兵,有没有军田耕种,干吃饷银的,锦衣衞大都是不满编,每名千户手中有四个左右满编的百户,其余的都是不满,王通原本以为天津会有所不同,先下看来还是问问保险。
“不瞒大人说,一共二百四十五个人,三个百户。”
“这么少!!?”
即便是王通的心态放的好,听到这个数字之后还是吃了一惊,后面的孙大海已经吼了出来,大声说道:
“日他娘的,就算是吃空额,吃个五成也就算顶个黑心了,你们天津居然能吃到七成半,这……”
“这位兄弟,说话要讲良心啊,你看看咱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再看看桌子上赌的大小,要是能吃这七成半的空额,谁还窝在这边啊!”
孙大海那边才说完,就有人在不服气的反驳,王通伸手阻住了无谓的争吵,他也看到了桌子上的赌注,都是些铜钱,看不到几块银子,整个赌桌上滚的钱能有十两顶天了,除了那杭百户之外,王通也看到了其他两个百户,这两个人之所以没有第一眼看出来,是因为裹着个破皮袄,腰间用个麻绳捆着,说多邋遢就有多邋遢。
看看一个个赌的昏天黑地,精神萎靡的模样,想必不是要在自己面前唱苦肉计,那边几个人看到王通沉吟,还以为自己这边的哭穷已经起了效果,那杭百户向前凑了几步,又嬉皮笑脸的说道:
“大人,您新官上任,弟兄们又等着银子过年,你不如把这积欠的先发下来,弟兄们也好踏实下来做事。”
拿自家的银钱去发官家的粮饷,这是最犯忌讳的事情,而且也没人会念着你的好,王通也不傻,只是微笑着摇头说道:
“发饷的事情本官还要去找管事的谈,现在那里发的下来……”
见王通不上套,天津这些锦衣衞的头目都泄气了,各个无精打采的坐了回去,此时王通还站在那里,丝毫没有人理会,这等目无上官的行为王通却不生气,反倒继续问道:
“本官的前任王达民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的?”
一提起这个名字,那杭百户直接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骂道:
“这老小子倒是狠心对自己下手,他来天津衞当差,一分钱没有捞到,赔了不少进去,七月份不知道发哪门子疯,要去漕船上上缉查,那些船的竹杠也是随便敲的,结果碰到了南京少监的船,被人打了一顿,回到这边,又被兵备道衙门抓过去打了板子,在这地面上脸都丢干净了,我们这帮做小的,本就难混,这么一来更没的折腾,现在他自己摔下来回京城,留下我们穷挨受气。”
“王大人,听大家一句劝,要是有门路,换个地方当差,或者回京师都成,别在天津衞獃着了。”
那边几个人边说边坐下,居然有人又抓起了骰子,就连谭将脸上都有怒色,王通却和和气气的说道:
“多谢诸位说了这么多,明日中午,本官在城外兴财客栈做东,把咱们千户的兄弟都叫上,一来认认人,二来今后要大家帮衬。”